当我把手指咬破,嚐到鲜血的味道时,一阵强烈的颤慄通过我的全身;如果现在可以打开窗户的话,我一定会纵身而下吧. 我想到彦在音乐会开始前说的话;他说”我希望真的有一个柜子,我们两个人可以永远依偎在里面”,然后又接下一句“就算是棺材也可以”,想到这两句话,想到他说这话时凄楚的神情,我的眼睛热得可以喷出火来,牙齿紧咬住嘴唇,直到鲜血流过拼命抵着下唇的拳头;我在心里狂喊,彦~彦~你怎么可以留我一人,留我一人在这冷酷孤绝的世界?!你怎么可以不带我一起?!我忽然想到他发到我手机上的简讯;彦,你究竟跟我说了些什么呢?!你跟我说再见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离去?!那我呢?那我呢?!!! 突然间,我想到彦决定离开私校出去考公立高中的事;彦自己下了这个决定,没有告诉我,但是我很明白,他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跟他去的,他知道我绝对不能没有他. 想到这里,像从蔽荫遮天的丛林中突然走出一片辽阔的原野一样,我的心下倏然一片通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好过于死亡,那平静而祥和的世界,只能容身两个人的小小棺材,有的只是相拥而眠,再也没有任何纷扰.我忽然想到很多个我们相拥入睡,甜蜜安祥的夜,怀念和嚮往的情绪带来一种颤慄的欢喜. 我不禁眨了一眨泪水浸湿的眼睛,在睫毛上无数小水珠中旋转的彩虹里,我彷彿看到彦和我两个人手牵着手,带着微笑凝视着彼此,飞向一个飘浮着氤氳幸福感,飘緲,但是永恆的世界….. 我深吸一口气,不觉中,泪水也停止了. 接下来的旅程变得非常平静;我起身到洗手间去洗了脸,整理了头发,平稳的坐在位子上,数着时间,期盼抵达目的地.舅舅和舅妈在机场诚挚的拥抱我,我知道我看起来苍白,但是平静.我跟着他们回家,舅舅坐在我面前,鼓励我,也说了对我的近程计划,然后….. ** “晚上他们都上床后,我拿了美工刀,走到湖边,“我深吸了一口气;很奇怪的是,虽然已经不是尘世间的人了,但我仍闻得到月光那好像洁净的床单的味道. 我半倚在麦可的怀里,凝视着面前盛着星光的湖水,淡淡的,平静的说:“就是像这样的晚上,我跟彦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来就你了,然后把两个手腕的血管都割了,把血放尽,再投身湖里.” “噢~“麦可叹出一声,伸出双臂从背后痛惜的拥住我,他凉凉的手来回抚着我的头发,脖子,面庞,柔软而冰凉的唇在我发际来回廝磨着….我可以感觉到在无言无声中他苦涩的哀伤.一个澄净明爽的湖,前后相隔近三十年,漂荡着两个十七岁男孩的终极命运;这种感慨和震撼让我神思恍惚,我不觉回首去望麦可,发现他的瞳眸正深刻的望着我,摇逸着的光,好像带着星光的湖水.我没有办法转移视线,脑子里是一片混沌.终于,麦可低叹一声,把嘴唇轻点在我颤动着的睫毛上.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只是那样坐着,麦可拥着我,我们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心底里的伤痛已经不那般狂澜,只像一条幽幽的黑色河流,缓缓流过我的脚边,甚至没有发出淙淙水声.贝多芬的”悲愴”第二乐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脑子里响起;悲剧的涟漪,宿命的沉痛,彦就那样选择离去的哀伤仍然在默默啃蚀着我心底的那一角,我不禁喃喃开口: “不知道他留在我手机里面的短讯,是不是找我一起…..” “你可以问他.”麦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幽然的深沉. 这几个字不禁让我愕然;我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望向麦可.他很快的牵动一边嘴角,露出半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表情,然后耸耸肩,做无谓状的说: “我想你妈妈是来带你的骨灰回台湾的,等你回到台湾,就会见到彦了,到那时你就可以问他了不是吗?” 我张着嘴,抬头望着麦可,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起来麦可说的,一个灵魂,是没有办法离开他的遗躯太远的,也就是说,其实原本我根本不知道,死在舅舅这里是完全没有用的,所有痛苦的挣扎和痴痴的寻觅都是枉然,我不可能在这里找到彦.我妈妈不会把我的骨灰就这样留在舅舅家,所以她来这一趟,势必是会把那个罐子抱回台湾去,也就是说~ 我就快要见到彦了!!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