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将证人带来了。” 祝缨道:“是吗?请上来见一见吧。” 来人一上前,祝缨就知道石头是走定了。这人长得就像是大一号的石头,除了脸黑点儿,表情严肃点儿,衣服是猛族人的服饰。祝缨原本担心的是,石头是奴隶身份,现在人家不拿身份说事,来个血亲…… 山雀岳父道:“他姐姐姐夫一家进山采芝以后就不见了。” 祝缨问了他的名字,住的地方,人是什么时候丢的。又问了他外甥的名字,再问他姐姐姐夫的名字,外甥身上有什么记号等等。 问了一串之后,突然又转回去问前面问过的问题。 最终说了一句:“把石头带上来吧。” 石头怄了几天的气,看着蔫蔫的,但是几年来养得不错,也是白白胖胖,看着比这个可能的舅舅像样多了。 两人一对眼,都怔住了。然后是核对身上的记好,这一点祝缨不太信,啥记号不能作假?可是这两张脸…… 石头舅舅抱着石头放声痛哭,石头也懵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傻傻站着,过了一阵儿,双手回抱他的舅舅。石头舅舅哭得更大声了。 祝缨道:“这一个是准了,另一个呢?” 石头家不是在主寨,而是在山雀岳父地盘上的一个小寨。一般大寨子里的人不太容易被外人袭扰,小寨子就容易被人欺负。祝缨估计锤子也是这个情况。 但是与石头不同,山雀岳父拿不出一个大号锤子出来。他也不强求,只是问:“大人,我可真带人走了?” 祝缨道:“他是你的奴隶?” “那倒不是。” “那就不能交给你,得交给他的家人。”祝缨微笑着说,让祁泰取出了那份户籍文书,提笔填了上去。给石头单开了一户,姓氏也填回了他的本姓,籍贯写了顿县。然后将文书交给石头。 石头头脑嗡嗡地,他接过了文书,有点愣。石头舅舅倒是个痛快人,对祝缨行了一礼:“你是好人。” 祝缨道:“且慢。” 山雀岳父心道:来了!问道:“怎么?” 祝缨让丁贵取出那张花姐给核算的单子,一项一项的念,祝家养一个石头,几年间花得可比当初一个祝大贵。一句一句念下来,府衙里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的,仇文因是番学博士,也是个陪客,他低声给译了出来。 译一句,石头舅舅的脸就白一分,再看看外甥,确实养得白胖,衣服也跟头人家孩子似的。他心慌得厉害,人也像被钉住了一样。 祝缨拿起那张纸,放在火盆上引着,看着整张纸都烧成了灰烬,才说:“这些,算我的。拿上来。” 然后是石头的行李,他的铺盖、衣服、用的文具等等连同一个妆匣,都抬了出来。祝缨道:“这些是他用过的东西,我想你们家里一时也未必都备齐了,这些都给他带走。骨肉团聚是好事,算我随礼吧。” 用了两头骡子驮着,骡也扎绸、东西也扎绸。第三匹骡子让石头坐着,连同他舅舅,一同送走。刺史府里放了一长串的鞭炮,引得许多人围观。 来考试的学生里有福禄县的也有思城县的,人们引颈观看,指指点点,又互相打听是怎么回事。有福禄县当年参与过案子的学生,低低地说着石头的来历。也有思城县的学生说着思城县的事情。也有人说,这下终于骨肉团聚了,好事。也有人惋惜,山里哪里比刺史府好呢? 对这一切,刺史府里都很平静。祝缨目送他们转过街角,就回来与诸人协商。 祝缨对山雀岳父道:“人,我可好好地交给你啦,他可不是奴隶。”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