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那搜查痕迹的本事,在前三项上完全没用,在后一项上也只能满街乱蹿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 衙役、吏们各领一事,带人撒网去了,官们且要审一审案。 王云鹤京兆事多,要去处理,范绍基、裴清也不再亲自动手,他俩在一处一边喝茶一边聊案情,事情就交给何京、祝缨、鲍评事他们了。 鲍评事就要审“小番”,小番是个绰号,说是五娘的儿子,却不与五娘的丈夫一个姓,因为他俩不是亲父子,小番姓钱,五娘的丈夫却姓赵。何京还是审五娘,祝缨就审五娘的丈夫。 然后是妓-女、仆人、打手之类。五娘家那几个男仆,除了小厮,倒有几个打手。 鲍评事在小番那里问到有用的情况有限,小番说:“小人在各处伺候,哪里要人就去哪里,什么杂活都做的。咱们家就是伺候人的,哪有什么‘少东家’的说法?连家父家母都要为官人们端茶递水哩。不止这两间院子,这家里,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何京这里倒有点进展,据五娘说,燕燕确实不是她亲眼看着断气的,她也没那个功夫,眼见燕燕是活不成了,再延医问药就不划算了,就让人把燕燕拖出去处理了。何京问她怎么处理的,五娘道:“让小番带两个人,一张席卷了,趁夜往外一送,自有人接了去。” “接的人是谁?怎么就肯接了尸首走?” “有的人收女尸配婚的,还有些钱拿。这样年轻的还贵些呢。”五娘说。 “燕燕的尸首是谁买了?” 五娘又说不知道,反正这事儿吧,她两头吃,一头是卖尸首的钱,小番跟人接头,拿了钱回来交给她。她这头报了燕燕病故,又花了若干银钱烧埋。不是何京手太辣,除了打就是打,她还不肯招。 饶是何京审多了案子,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就这般无情么?” 五娘道:“妾倒想有情,可连妾自己都是个物件儿,哪有情给人呢?” 祝缨那儿审五娘的丈夫,也是先打二十板子。这男人年纪不小了,一看眼睛就非善类,以前是做打手的,现在上了年纪了打不动了,在街面上依旧有几分面子,与五娘凑成一对儿。 他倒也懂规矩,挨完了打,就说:“官人要问什么,小人都明白,只是小人真的不知道。她们婊-子们的事儿,无非就是那些个。有想从良嫁人的,有想日后自己当娘的,有想蒙赦开脱的,也有想死的。小人只想过完这辈子,并不想生事。现摊上了官司,事已坏了一半,也没为别人瞒的道理。要问小人,要不是外人干的,这家里,就只有小番。” 祝缨就问他为什么怀疑小番。这男人一笑:“嘿!那小子那眼神儿,藏不住!他瞧上莺莺了。” 再问证据,他也没个证据。因为夜里是最忙的,且老马有那么点爱好,什么挣扎尖叫之类的声音都是“寻常”,把人赶走了、插上门,自己随意摆布妓-女,也是“寻常”。燕燕送出去的时候是有一口气还是已经断气无人在意,也是“寻常”。如果一时无法脱手,活埋了,也是“寻常”。 再问妓-女们,也有说小番好像看上了莺莺的,也有说不知道的。她们在娼家,闲着时就会拿男仆也打个趣,那种话哪能当真呢? 仵作们也又验了一回,这个女尸确实是“新鲜”的,因为有了燕燕这个人的存在,两个仵作又悄悄地、在别人睁一眼闭一眼的情况下,仔细验了一回女尸,道这女尸生前确实有重病。可能就是燕燕。 这些审完,天也黑了,一天又过去了。 裴清道:“不如连夜再审一审这个小番。” 何京想偷跑,让大理寺的人现在回去,他们京兆府好夜审。便说:“他与莺莺似乎有染,不如等找到了莺莺,一鼓作气!” 祝缨道:“如果他知道莺莺在哪里呢?不如先审他,不过一问。今天问不出来,明天再问。” 两下争了几句,王云鹤已处理完了今天的公务,过来一问,就说:“有争执的功夫,早审完了。” 一锤定音审小番。 这小番长得还算周正,时而多话,时而沉默。打了二十板子他也挨了,一口咬定:“燕燕是我卖的,拿了钱来给娘。他们谁要买的我也不在意,只问给钱最多的!他们拿走了做什么,也不干我的事。省了咱家的棺木钱,燕燕也有个归宿,都挺好的。” 祝缨问道:“燕燕和莺莺为什么这么像?” 小番说:“就是照着一个模子找的,那能不像吗?” 鲍评事道:“还有这事?” “您卖货,这一样快要缺了,不得备个差不离的?”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