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把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找遍,却哪里有什么香囊。想来沈舟颐昏倒在北地大草原时,粗心丢在野草中了。 见终是没有,沈舟颐沉沉苦叹,喃喃道,“找不到,再也找不到了……那便算了吧。” 戋戋拿蜡烛靠近,沈舟颐两只凹陷的眼睛黑眼圈很厉害,怕光,怕热,一直往外渗血。 戋戋微有恻隐,拿出随身白绢叠长条形,覆在他青盲的双眼之上,又将他搀回床榻,掖好被角。 欲走,沈舟颐却轻轻扯住她裙角。 “你是否死也不愿意跟我?” 他忽然问,载悲载叹,模样很是伤情。喉咙颤抖无比,那苍凉语气竟有种看破世事的惘然感。……他前世本来就是和尚,本来就应常伴青灯古佛的。 “如果那样的话,莫如你生下孩子,就和晋惕走吧。” 刚才昏昏沉沉睡梦中,沈舟颐蓦然想到自己仪表不再美观,完全没有晋惕英俊潇洒,行业本领也不再强悍,余生大抵也是这副半死半活残废样儿。 戋戋青春正好,焉能与废人共度此生?他拿晋惕逼迫她留在自己身边,实在自私,强人所难了。 他退让了,主动的,缘于他自卑。 他不再配得上她。 如果他曾经将她玉雪可爱的身躯抱在怀里过,如果他曾经吻过她如花的面颊,如果他和她曾经有一个孩子……世间至幸之事莫过于此,他知足了。 戋戋听沈舟颐蓦然如此说,沉默半晌。 “走?你说真的么?” 烛台放在边上,朦胧淡淡清辉映在沈舟颐面颊上,戋戋发现自己覆在他眼上白绢一小片暗色,湿的,他又哭了。 沈舟颐何等要强一个人? 他从不曾哭过。 可在这短短几日里,他接连哭过两次。 戋戋抚摸沈舟颐白绢上的浸湿,咸涩泪水,苦的。发自真情实感的哭,是什么滋味? 他从前强迫她幽禁她,只把她当泄慾工具。如今,他却说爱她…… 沈舟颐嗯了一声,回答她刚才问题。 “我想了想,懒得看你每天以泪洗面,放你走就放你走。” 戋戋鄙夷,这是什么语气,明明每天都是他在讨欢讨怜,却把自己说得好像多卑微一样。 “每天以泪洗面的是你吧。” 他嘴硬道,“未曾。” 火烧毁了他眼皮啊,他泪腺不受控制,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受风他就会落泪的,不单单为谁。 戋戋哦,“原来如此。” “你的眼泪非是为我而流。” 沈舟颐颓然。 戋戋继续道:“那等我生下孩儿我便走。晋惕答应给我世子妃位份,还会为我挣诰命。” 她和沈舟颐之间牵绊,就只剩下一个未出世孩儿了。 沈舟颐反握住她手,沉沉湎湎。他患有严重失温症,手那样冰凉,仿佛已经跟死人的手一般无二了…… “那你今晚留下来陪陪我吧。” 他说, “等到九个月后,你再属于别人。” 戋戋认命地躺在他身旁。 良久她问,“你若甘心放我去嫁晋惕,你自己呢?还娶么?” 沈舟颐轻轻摇头。 “不了吧。” 他这副毁容可怕模样,没钱且潦倒,没有姑娘肯嫁。而且,他对除她之外的其他女人没有任何兴趣。 “你们去过你们的幸福日子,把孩儿留给我就行。” 戋戋愀然,摸着自己肚子,“孩子也不能给你啊,孩子我也要带走。她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的骨肉,凭什么白白赠给你。” 沈舟颐莫名哀伤,大抵是词穷了。 “你……” 对了,孩子也是属于她的,他在她生命中如飞鸿拂过,原什么也不是。 “那起码让我时常见到孩儿……” 虽然他眼睛是盲的。 戋戋困倦,捂住他嘴。 “好了,睡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他净喜欢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他把晋惕催眠了,没他首肯晋惕永远不会醒来,就算她想和晋惕走,又哪里做得到呢。 戋戋柔腻似酥,飘荡着芳香。 沈舟颐无比珍惜地反抱住她,竭力把和她在一起时光刻进骨头里。有回忆就好,她将来即便离开,他自己一人还可以咀嚼回忆。 戋戋红唇贴着沈舟颐,虽然只是虚虚的动作,却宛若她在亲吻他一样…… 作者有话说: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