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伤不了他,以他绝世无双的身手,这天下能伤到他的,只有他自己。 咽喉、面门、天灵盖,她出手招招致命,而江心迁招招躲闪,却并不对她下杀手。这说明,他还不打算要她的命。那么,当她将心口对准了银针,他必然会收手。 高手对招,最忌讳使出去的力半途收回,但江凭阑还不能死,所以他只能选择自伤。 江世迁没有吭声,甚至连眉头也未曾皱一皱。他从来都知道,眼前的女子就像一颗顽强的幼苗,越是大风大浪,越是不屈生长,如今,这颗幼苗已经破土,似乎能看见终有一日,她会长成参天大树。 这一着失手,他不觉得是自己判断失误,而是江凭阑的确筹谋太深。论起心计来,他不敌皇甫弋南,自然也不敌被皇甫弋南教授了近两年的她。 只是,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方才历经了背叛、失去、舍弃的女子,她脸上的泪痕尚且没有干,却竟能做到如此。 远远有烟粉色身影疾奔而来,一跃上了屋顶,扶住江世迁急急道:“家主!” 江凭阑似笑非笑盯着南烛,目光森凉,南烛……也是千氏族人。 南烛有问题,这一点她隐隐约约早有察觉,可皇甫弋南一直将这个人留在身边,甚至让她负责对自己至关重要的吃食和汤药,久而久之,江凭阑也便打消了怀疑。 尚在杏城时她便觉得,相比对皇甫弋南的着紧,这位贴身医女似乎更关心她的死活。擂台比武那日,皇甫弋南与微生玦一战重伤,南烛奔来,却不先替自家公子把脉,而急急要她戴上面纱。 如今想来,李家村那晚,夕雾没能察觉到千氏行凶的动作,是因为她并非一直在屋顶,她在监视南烛。 而之后自普阳到甫京那一路,南烛和夕雾同时消失,则是皇甫弋南让后者支开了前者,以确保寿宴现身的计划不会提前暴露。 南烛是千氏族人,效忠于神武帝,这一点,皇甫弋南一直知道。 所以他总是告诫江凭阑,即便在这个王府,她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她自己,因为敌人就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记忆忽然变得清晰无比,有些阀门一旦打开,一个个疑点便自行串连环环相接。 江凭阑忽然记起刚搬入王府不久,有一回南烛进到书房送汤药,皇甫弋南咬着她的耳垂伪装出暧昧的姿态,想来他本就不是好色轻薄之人,那是为了作戏给南烛看。 而他之所以宁可费心作戏也不揭穿南烛,原因很简单,倘若南烛暴露,神武帝必然要再安插新的人来他身边,那么,与其面临一个不知会在何时何地出现的间谍,不如养着一个摆在明处的敌人。 如果江凭阑是他,一定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并且出于其中利害,不会将真相告知其他任何人。 南烛给江世迁把了把脉,似乎有些惊异以江凭阑身手竟能令家主见血,且还伤得不轻,她蹙着眉抬起头来,死死盯住了对面人,“你逃不掉的。” “我也没打算逃。”江凭阑冷冷一笑,似乎已经从方才那一番试探里得到了结论,“既然你们不杀我,我就一定还有价值,说吧,老狐狸需要我替他做什么?” 两相对峙里,忽闻一个尖锐的男声自府门外传来:“圣旨到——!” 传旨的公公一脚踏入宁王府,似乎也被这狼藉景象惊得晃了晃,眼见着亲卫们剑拔弩张这模样,又望望屋顶上的几人,霎时结巴起来,“这这这这……” 江凭阑闻声垂头,看见皇甫弋南的背影时心尖一阵酸楚。他一直站在那里,在她和江世迁拼命的时候,他一直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本王处理些家务事,令王公公受惊。”皇甫弋南微微颔首,语气平静,“王妃歹毒,谋害我宁王府上下,弑杀喻妃娘娘,本王正欲将之正/法。” 似是听见意料中的回答,江凭阑不再看底下的人,她微微撇开眼,不想在这节骨眼为情情爱爱的失神,至少眼下看来,整座甫京城除了商陆都是她的敌人,包括皇甫弋南。 王公公显然一副不大敢信的模样,可眼看着这遍地的尸体却又不得不信,苦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陛下这会急着宣召江掌院入宫呐,王爷您要□□了江掌院,咱家怕是难交差。”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