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赦的额角似轻轻一跳。 “不过可惜,咱们大公子喜欢的,却是一个下人。” 魏赦的嘴唇拉了下来,虽然依旧没有睁眼,心中却冷笑了起来。 “下人也就罢了,收了房又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下人竟是嫁过人的,嫁过人也不打紧吧,竟还有一个儿子!我可真是不懂大公子的心思了。竺氏虽说有几分美貌,可哪里就谈得上江宁第一呢,咱们大公子的美貌,却是无论他名声多狼藉,咱们这里人都承认的。” “你别说,我瞧那竺氏做派,你让人做妾?人还未必肯呢!平日里就傲慢得不像是家仆,不过因为老太太看重,在家宴上小露了几次头脸,和大公子八字也还没一撇呢,便先拽得二五八万的,当谁的地位低了她似的,我就是瞧不惯。” “可人家手腕好,对咱们大公子说好听了是自持守礼,不卑不亢,谁还不知道呢,吊着男人的手腕罢了,男人偏偏就就吃这一套,你瞧瞧咱们大公子,被迷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了都!” 一人或是忽想起来魏赦今日并不是不在府中,而是在寝屋里睡着,警惕了起来,嘘了一声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扑蝶去!” 银铃儿般活泼笑语很快远去。 但直到人散了很久,魏赦都一直保持着死鱼般的姿势仰卧在榻上,再也无心睡眠。 内心的火如荼燎烧着他的四肢百骸,烧得每一寸皮肤都宛如针刺般令他感受到难言的痛楚,魏赦皱了漆眉,忽然翻身而去,赤足下榻,踩着一地冰凉毡毯和青砖,朝外走去。 到了门边,魏赦停住了,张口唤道:“眉双!” 他口气不好,谁都听得出来,于是仆婢们只能爱莫能助地送眉双姊姊出去顶罪。 眉双也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到了近前,福身,问了魏赦可有吩咐。 魏赦或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嗓音极其沉哑,他顿了顿,“我院里何时多了一群四五十的长舌妇人?平日里是那些偷懒嚼舌头的,通通给我扫出去,魏家也不必待了,谁若问起,我的意思!” 他口吻忽重。 眉双怔了怔,魏赦已转身砰地大力摔上了门。门后,溢出断断续续的咳嗽,眉双如梦初醒,立刻道:“奴婢遵命,这就去办事。” 临江仙是有几个爱嚼舌根的,只不过平日里还好,今日是撞上了魏赦犯了某种忌讳了,好在眉双也知道是哪些人,倒不必刻意地去调查一番,领了命便去了。 发落了这群长舌丫头,魏赦心里仍不见片刻舒坦,咋呼地抱着枕头睡了。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谁也没有来搅扰,孟氏没来,竺兰当然更没来。魏赦这病服了几贴退烧药依旧不见好,终于惊动了白神医,白神医原本就惊诧于魏赦身后的修为,得知他热症不祛,亦感到惊愕,亲自来问脉。 好在终究是没甚么大事,但白神医却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诫魏赦:“大公子,凡事莫耿耿于怀,滞闷伤神,更损于修心。那平日里用的膳食,也需要注意,切不可以再用大火之物。” 说了等同于不说,魏赦烦躁,挥退了人,继续睡了。 到了第三日,总算好了一些,魏赦下了床,离了寝屋以后,将自己闷在书房里,一个人静坐了半个时辰。 竺兰或是真的对他无心。 自然了,他也不是一定要在她心里盖过宣卿,至少现在,他有那个自知之明。 可是她的目光却仿佛从来不曾真正停在自己身上,亲近的时候,她也会躲闪,有别人在的时候,她连承认认识他都羞于启齿。 他的一腔热血和倾慕之情,却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 嘴里放了豪言壮语,说是不介意,慢慢等,有机会。可转眼老太太就丢给了他一个艰巨的需要离开江宁两月的任务,一瞬之间,那些言语成了掴在脸上的巴掌,再也没有任何说服力。 这两日,他不止一次地感觉自己可笑得像个深闺怨妇,等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来垂怜。 直至烧退了下去,脑子清醒了,魏赦才有这片刻时光,能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片故纸堆中思考问题。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