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任由她忙上忙下,看着这张别人口中金贵的旨意,被她一炬烧为灰烬。 雪满脱下外衣,想去盖灭那团烈火。可她的衣裳一碰到那炙热,又顺势被点着。 火愈来愈大,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 “噌”地一声,不知是衣裳还是圣旨之中,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燃了,爆鸣与火光一齐骤大。丹红色映亮了纯白的地,也将院子里那棵枯树照出了夏日的红火。 何需翠叶呢,野飞的火星子,也是树的一片。 朝云看着火光,勾起了唇。 烧吧,烧吧,把这些污浊的东西都烧透。 让火烧灭这场雪。 让火燃在这里,就像燃在她的心中。 平时悄无人声的山光阁瞬时间热闹起来,韩婆婆急匆匆从耳房里出来,便看见几个小厮手忙脚乱地灭着火。无非就是拿衣裳盖上去,却只会让火越烧越大。 她大骂:“都是呆子么?快去水缸里舀水啊!” 小厮无辜:“婆婆,水都冻住了。” 一时急起来,只能去大厨房里拖来水桶。 前院的两个杂役抱起了一人高的大水桶,往火堆上一泼。 不大不小的火堆登时被浇灭,在弥漫的水之中,是几片残存的衣裳,和黑黢黢的灰烬。 水被火灰染脏,滩上了一旁洁白无暇的雪。 院子之中,再没有一处干净地。 人们在灰烬里头试图救出那张圣旨,可只是徒劳。 便是圣旨的那一点点灰,也被水冲得散开去了,连捡都捡不起来。 朝云在忙碌的众人之中转身,向着她的书房中走去。 嘈杂,在门后,统统当作听不见了。 朝云烧圣旨之事,王娘子和李诀很快就知道了。 王娘子只是惊愕,不敢相信自家的妹妹会有此举。圣旨,那可是官家御赐之物,稍有折损都是大罪,更何况焚烧了。 这事若是叫他人知晓,传到官家口中,那是要降罪的。 王娘子毕竟是管家的娘子,当即在家里下了令:即日起,但凡有谁再说起这件事的,统统棒打二十赶出东京。 其实,家里头知道那日烧起来的是圣旨的人本就不多,当时有韩婆婆在,拦着山光阁的人,让她们不许胡说,后来救火的,便只知道是衣裳着了。 李诀到山光阁,火气冲冲过来,可推开了书房的门,看见的却是女儿趴在书上,浅浅地睡着了。她像极了她的生母,眉眼之间总有英气,硬得不像个女子。 他顿时又什么凶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朝云揉揉眼睛转醒,看到站在门口的爹爹。 “云儿……”李诀道。 朝云撇过头去,不去看爹爹。 李诀叹了口气。 “烧了就烧了吧。” 他摇头,转身要走。 只要这事不被人在外乱说,官家是不会知道的。 官家也不会闲到将来再派个人来,看看当初赐下来的旨意是否还供养完好。 便是当初他自己的告身,因迁居他处而弄丢的也有一两张,并不是多么稀罕之物。 朝云在他身后叫住他: “爹爹。” “嗯?” “那个郑平,是不是我在三清观的后山,见到的那人?” 李诀捏着眉头,告诉她:“便是那个。” “哦。知道了。” 朝云又趴下,闭上了眼睛。 “嘎吱”一声,她听见书房门被阂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 腊月廿二,李家外头停了一匹马。 门房的人上前一看,发觉竟然是在应天府为官的大郎李莫惜回来了,当即欢喜地奔进府中,去向府里的几位主子通传。 李莫惜手中撑着伞,缓缓地步入府里。 三年不曾回来过,如今回来一看,却是一切如故。 王娘子和姜五娘前后脚来到面前。两位娘子照样还是正值佳年,不曾有什么一眼能看出的变化。 他问:“家里都还好吗?” 王娘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眶,看着李莫惜。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