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俯身去捡,视线过处,忽然看到昌东踢了高深一脚。 叶流西坐起来。 昌东低头喝粥,若无其事,高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筷子拈起了又放下。 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丁柳,我有话跟你说,请在场的各位给我作个见证。” 高深一直叫她“小柳儿”,从不连名带姓,丁柳先是奇怪,再听到“给我作个见证”这种话,又躁又窘。 当众表白这种事,要看双方是否情投意合,这样剃头担子一头热,没眼色,只会惹人嫌恶好吗? 她碗一推,凶声恶气说了句:“吃你的饭吧!” 高深犹豫,昌东咳嗽了一声,筷子又拈回一个煎饺。 叶流西估计,桌子底下估计又暗潮汹涌了一次,因为高深身子轻晃之后,又说话了。 “七爷曾经跟我说过,等你年纪再大些,想把你嫁给我……” 肥唐一嘴的粥都喝漏了:啥玩意儿,还有这种事?包办婚姻? “我当时觉得挺好的,但是现在吧,我也想通了,这种事情,得你情我愿,旁人硬撮合,是撮合不来的。” 好像跟自己想的有点出入,丁柳有点怔,继续听下去。 “我回去之后,会跟七爷讲明白:咱们不合适,硬拉扯对谁都不好,你放心吧……就这个,大家吃饭吧。” 说完最后一句,额头上都渗汗了。 丁柳愣了半天,才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哦。” 她低头拿勺子搅粥,勺子也像是遭了水打墙,在碗里转啊转的,找不到出路。 —— 吃完饭,昌东到院子里透气,以他稀薄的花木知识,大体认得出种的都是梅树,虬枝屈曲,很有观赏价值,就是根部那一圈的土壤看起来怪怪的,跟乌龟壳似的。 他蹲下身子,拿手在那片龟纹土上敲了敲。 居然铿铿作响,地底下忽然冒起一个乌龟头,脖子伸得老长,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又慢慢缩回地下。 昌东有点僵,手还保持着敲龟壳的姿势,顿了顿听到李金鳌嘿嘿笑,抬头看,他就在不远处喂鸡,估计目击了全程。 昌东说:“这个是……梅树?” 简直匪夷所思,梅树底下长乌龟?还是活的?乌龟不是长在水里的吗? 李金鳌说:“你才发现呢?我住进来头一晚就注意到了,这些梅树的枝干都扭曲得跟游龙似的,叫龙游梅,宋朝的时候,有个文士叫张功甫,他总结说,赏梅一定要有相称的景色,他给举了四种,分别是:澹阴晓日、薄寒细雨、轻烟佳月、夕阳微雪。” “这院子里种的,文雅点叫龙游四品,俗名叫龟背蛇梅,拿这‘夕阳微雪’来说,开花的时候,哪怕是晚上、不下雪,这梅枝上也会积起微雪,梢头上挂一轮夕阳。” 昌东说:“那这薄寒细雨,意思就是大晴天的,这株梅树上都会下小雨?” 李金鳌猛点头:“可不是嘛,而且开花之后,这乌龟就能出土了,可以托着梅树爬来爬去,你懒得过来看,它自己爬去给你赏,跟流光一样,也是《博古妖架》上册的品种。” 昌东站起身。 倒还挺有意思的:世事无绝对,一说起“绝妖鬼于玉门”,就总觉得关内一片妖行魔走天愁地惨,倒真没想过居然也能有这样的雅趣玩意儿。 忽然听到叶流西叫他:“昌东。” 回头一看,她已经到了跟前,说他:“你可以啊。” 昌东知道她指的是高深的事:“没帮什么忙,就是柳七说媒的事,始终是两人中间一块拦路石,帮着挪了一下,以退为进。接下来,看两人缘分吧。” 别人感情的事,他也不喜欢多作搀和。 叶流西嗯了一声,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忘了说,过了会终于想起来,脸色一沉:“你昨晚为什么开门只说一句话,又把我关在外头?” 当她好欺负吗?她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昌东说:“我调戏你啊。” 这解释……居然挺合理的。 叶流西咬牙:“有本事你来真的。” 昌东说:“好啊,约个时间,我奉陪。” 叶流西挑衅似地看他:“好啊,就今晚,我给你留门,别不敢来啊。” 昌东回答:“你别不敢开门就好。”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正僵持间,肥唐从身侧飞窜而过,带起一阵劲风。 抬眼看时,他都奔到院门口了。 叶流西问他:“干什么去?” 话说到一半,人影已经不见了,只余声音袅袅飘进来:“我看碗去。” 也是心大,黑石城这么人生地不熟的,他居然敢一个人出去,都不说拉高深陪一下,叶流西眉头皱起,倒是昌东说了句:“放心吧,羽林卫会派人监视的。”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