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盘腿坐上去等他,低头拿刀刃刮擦墙皮,黄土夯的墙,又风化多年,刀刃一擦就是黄灰簌簌。 这也是在刮沙尘暴,刮给虫蚁的。 玩得正兴起,身体笼进一片影子里,是昌东过来叫她:“走吧。” 她不抬头,只抬手:“扶一把。” 昌东扶住她手,觉得她手腕纤细,真是稍微用力就能拗折了。 两人绕着村子走了一圈,谁也没说话,昌东偶尔低头看两人的影子,有时离得远,有时离得近,有一次,他落后了些,叶流西走到他斜前,影子若即若离,交叠在一起,像是温柔轻拥。 昌东愣了一下,觉得日光凌厉,堪透一切,让人好不自在,他叫住叶流西说:“回去吧。” —— 叶流西送他进到地窖,光热还没渗进来,里头有些阴凉。 候着他躺下,叶流西提醒他珍惜眼前:“昌东,我对你的额外照顾,就到这里了。你睡醒之后,可别想着自己还会有优待。” 原来过去几天已经是优待。 能独处一隅、餐饭有继、取食随意、不被打扰不被追问,的确已经是莫大优待,他是成年人,不需要别人在耳边唠叨“逝者已矣生者坚强”,这道理,读过书的人,都一说一箩筐。 昌东说:“这话你应该等我睡醒了再讲,现在就说,我受了刺激,会睡不好的。” 他闭上眼睛,把帽檐压下,听到她离开的细碎步声,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 那天,不知道小何怎么售的票,她第一次进戏场,买了票却没座位,昌东在幕布后看到,有点担心,怕她计较。 她却完全无所谓,抱着胳膊倚着墙,墙上挂满各色皮影,都是历朝历代的戏里人,幕布后的光透打出去,整面墙写满悲欢兴亡,光转影踱,她是最漫不经心的看戏人,却比幕布上闹闹嘈嘈的一切更耐人寻味。 …… 昌东做了个梦,梦见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沙漠公路,沙流如雾,孔央穿着绯红色的长裙,在沙流里越走越远,而他坐在越野车顶,一路目送。 愿你从此安宁,再无俗事惊扰。 丁州很疼他这个外甥,临死时握着他的手说:“昌东,把这事忘掉吧,忘掉了,一身轻松,才好重新开始。” 昌东说:“忘不掉……不过你放心吧。” 怎么会忘掉呢?就像不会忘掉丁州这个舅舅,不会忘掉初学皮影的笨拙,不会忘掉昏昏欲睡的中学课堂上,同桌暗搓搓塞过来一张性感的女模照片时,他的心跳如鼓和脸颊火烫。 人的一生是万里山河,来往无数客,有人给山河添色,有人使日月无光,有人改他江流,有人塑他梁骨,大限到时,不过是立在山巅,江河回望。 孔央是浓重一抹色,他从来没打算忘掉,就像心里始终有一隅地,种黑色山茶。 这又怎么样呢,谁能真正一身轻松?婴儿呱呱落地,还得学说话走路,人长肩膀,是要负重,长腿脚,是要前行。 他可以停,但不会瘫。 —— 这一觉睡了很久,一个白天过去,又搭一个长夜,醒得也出奇困难,像有无数手脚勾腿抱腰,不让他起身。 直到身周有絮絮声响,昌东才强迫自己睁眼:做不了第一个,也不能做最后一个。 他在铺位上坐了会醒神,然后低头叠盖毯,叠到中途,突然心里一动。 抬眼去看,果然是叶流西醒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