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年,太子虽病弱,却仍旧好好活在人世,当初意气飞扬的昱王敛起锋芒请战边城,再者官家又上了年纪,所疑所虑更甚往昔。”沈娘子又是一声叹息,“京中与桃溪水远山高,谁知起得风云,竟也能波及我等升斗小民,唉……” 第81章 尘事如霜 小船破开水面,扬起了阿萁身上的观音兜,一角的绿梅似从枝头抖落,让人心生乱意,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那件细雪轻麻,就如捧着一捧雪,恨不能它化水消逝 江石小声跟江大说了麻衣的事。 江大倚在船舱上,挽着袖子,露出强壮的手臂,糙脸上飞闪过一丝懊恼,转而却笑道:“我道你二人怎黑沉沉着脸,还道你们受了委屈,原是为了这身旧衣裳。不妨事,这什么鸟细雪轻麻,听着名堂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物,你阿娘娘家早先是行商的,后来败落了,留下这么一件衣裳,又旧又不合身却又舍不得丢弃。倒没想到,这布料如今又贵重起来。” 江石听着他漏洞百出的话,摇了摇头,道:“阿爹,还是跟阿娘说一声。” 江大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我跟你阿娘说一声。你们二人不必挂在心尖上,没个紧要。”又颠颠买来的一坛酒,与阿萁道,“萁娘,家去后让你阿爹来跟我一道吃酒。” 阿萁满腹的心事,勉强应道:“听伯父的吩咐,我家去后跟阿爹说。” 江大看他们仍旧不肯展颜,立在船头,道:“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事,阿爹没甚大本事,只个高,天摔将下来,先落阿爹的头上,勉强也能挡个几息。” 江娘子的来历,江石猜测江大应该知晓得一清二楚,看他神色果真没有慌急,反思自己是不是小题大作? 阿萁抱着包裹,问道:“伯父,那这件衣裳,还要留着吗?” 江大尴尬一笑,搓了搓手,道:“你们不必操心,我问问,哈哈,不打紧,不打紧。” 江石无奈,想着还是要将这件衣裳处理了,眼下也不好纠结多说,转开话头问道:“阿爹,阿泯在学堂可是受了欺侮?” 江大摸了摸鼻子,道:“你阿弟书念得好,常得仇先生的夸赞,有几个小儿眼红,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阿泯气不过仿着里头一个学生笔迹写了首歪诗骂人,欺侮他的那几人自家窝里斗,斗得个眼儿横。” 阿萁听得呆怔在那,寻思着这手段似乎不大磊落。 江石皱眉,问:“仇先生知后怕是训斥了阿泯。” 江大道:“诶,那酸腐书生,自然要训你阿弟的,说什么其路不正,心性不佳…莫非让你阿弟白受欺侮,什么人善人欺天不欺,不过狗屁,老天爷是头一个不讲理的。” 江石笑道:“既阿泯找补了回来,便算了。只是,阿娘知晓后,怕不会就此放下。” 阿萁重重心事始终不曾放下,江娘子对过去讳莫如深,决非家道败落这般简单,况且,听沈家家主的话语,细雪轻麻一经问世,便得追捧,后被名门大家所控,寻常富家,怕不能得。早间江娘子为她梳妆时,言语间,似乎也没觉轻麻如何贵重,甚至有几分视若等闲之意。 这般细究,江娘子的来历,远非非富即贵一言可盖之。 江石看她愁眉不展,知她担心江娘子,碍于江大在旁,不好多说什么,只偷偷塞了一块点心给她。阿萁正出神呢,手中一软,一团软糥的事物在她手心中,她抬眸,长长的睫毛扇了扇。 江石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自己笑着往船舱一躺。 阿萁暂将烦恼搁置一边,摊开手看掌心雪团般的白玉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轻软绵甜,直甜到心里。 江大偷看在眼里,拿脚轻踹了一下江石,哈哈一笑。 江娘子在家中理着箱中的旧物,衣裳首饰,江南多烟雨,又有潮梅天,这些衣饰,存得再好,经年经月的,都有了些腐气。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