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恶人先告状? 用梁桢的话说,这叫先发制人。 他扮作梁大将军的模样,别的不说,单是那股杀伐果断的气势就足够唬人的。更别说此时的他目光清明,神情笃定,还透着隐忍的怒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桢没心虚,官家反倒心虚了,好声好气地说:“梁卿,起来说话。” 梁桢并不起身,而是沉着声音控诉:“昨日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不知因何得罪了宝郡王的妾室,竟被当成入室的贼人,要打杀了她!若非她身边的小丫头逃得快,又撞上了我,这时候臣还不知道要去哪个阴门暗巷寻妻子!” ——至于“秦莞从来没去过曾家”的那套说辞,骗骗外面的人还行,却瞒不过官家,梁桢干脆一五一十地“坦白”了。 官家忙道:“爱卿言重了,不至于。朕听说是秦家小娘子跑去曾府找茬,这才被扣了下来。” 梁桢故作不愤:“不过是去要一条小犬而已,也算找茬?退一步讲,就算莞莞调皮了些,曾家不过一介商贾,也敢处置侯府贵眷?” 梁桢一顿,拿眼望着官家,惶恐道:“还是说……此事其实是郡王授意,意在微臣?” 官家一惊,忙道:“这是说得哪里话?小女儿家打打闹闹,怎的扯上这个?” 梁桢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证据,“陛下再看看这个——若曾府之事只是‘小女儿家打打闹闹’,此事却直接关涉到微臣。”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和落款处血红的指印,官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些证词中,梁桢刻意隐去了嘉仪公主从中起到的作用,把矛头往庆云楼的背后东家——二皇子身上扯,重点也放在“谋害朝廷大员”上。 二皇子是官家最看中的继承人,在官家心里他比嘉仪公主重要得多。 梁桢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有戳中官家的心肺,他才会真正重视起来。 梁桢压下唇边的讥笑,露出凄然之色,“微臣是陛下亲封的枢密使,拜官的牒文过了两省三司御史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过,如今竟有人敢下毒谋害微臣,难道是对官家的决定不满吗?还是对我梁家不满?” 说到后面,竟洒下几滴男儿泪,“陛下,微臣粗野惯了,不晓得京官如此难当,不如就放臣回西北吧,臣定然使出一百个力气,打跑夏贼,守住边疆,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这话犹如会心一击,正中官家软肋。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梁家父子从西北大营里揪出来,怎肯放虎归山? 然而“梁大将军”分明是一副豁出去的姿态,口口声声表示:“臣伤心伤大了,不想在这可怕的京城待下去,明日就返回西北,这次权当和陛下作别……” 官家被他说得心脏怦怦直跳,一咬牙,果断道:“爱卿放心,此事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那个老二,朕定会罚他,狠狠地罚,给他个大教训!” 梁桢见好就收,当即叩首:“臣谢过陛下!” 就这样,官家不仅没有因着带领禁军抄没曾家的事怪罪梁桢,还许下重诺,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等到梁桢走后,官家才渐渐回过味儿来,气道:“梁晦那个直肠子,何时变得这般巧言善辩了?竟把朕都绕了进去!” 殿前总管贾内侍是个刚升上来的年轻内侍,躬身道:“想来梁大人是真急了。” 官家冷哼:“他有什么可急的?朕还没急呢!老二定的亲他都敢去搅和,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内侍深深弯下腰,不急不缓地说:“陛下息怒,陛下虽清楚此事不过是郡王和公主的小心思,放在臣子身上总要多思虑一些,也是对皇家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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