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前方爆发出一阵喧哗,有人此起彼伏的大喊:“皇上,是麒麟鹿!吉兆!吉兆!” 我抬眼一望,但见一道金红色的影子飞快的窜进林间,引得前头的人马纷纷追赶,萧独自然也在其中,且还是冲得最快的那一个,眨眼功夫就甩远了本来冲在前面的萧璟与萧默——到底是争强好胜的少年心性,也不知让让他父皇。 再看萧澜在后面不急不慢,乌邪王倒被激起了兴致,大吼一声,纵马直追,谁料他声如洪钟,响彻山野,惊飞一片山雀。马队骚动起来,连我身下这匹温和的母马也受惊尥蹄,险先将我从马背上掀下。我连忙勒紧它缰绳,伸手欲去捂它双眼,却已来不及,被它带着朝半山腰的林间狂奔而去。 我俯身贴紧马背,树叶如刀片刮过我皮肤,寸剐一般。 马跑得极快,将皇家狩猎的马队甩得不见踪影了,我好容易才将缰绳勒住,已是累得头晕眼花。左右张望一番,不知跑了多远,竟辨不着路。听见有人远远在唤,我跳下马,伏下身子朝声源相反的方向行进——这是个逃走的好机会。 可机会是好机会,我体力不支,行了没多远便已走不动,扶着一颗树干,气喘吁吁。我这才真切的意识到,若无人相助,我这身子根本走不出冕京。我不是吃不得苦,当年率兵亲征时也与士兵们出生入死,可如今却弱不禁风得很。 耳闻马蹄声自四面而来,我不敢动弹,可犬吠之声却越逼越近。 自知躲不过猎犬的鼻子,未免太显狼狈,我索性自己从林间走了出来,几个侍卫连忙上前将我扶住,我见萧澜也在,站起身子,道:“孤并无大碍。” “太上皇受惊了。”萧澜骑马来到近前,猝不及防地弯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拽上马背,“此处路不好走,太上皇身子不好,便先与朕同骑罢。” 说罢,他便扬手一鞭,带我朝山上的营地行去。 我侧坐在他身前,姿势仿如依偎着他,心下顿生屈辱之意。萧澜双臂绕过我,拉弓放出一箭,将一只飞鸟倏然射落,命侍卫捡来给我瞧。 那是一只红羽白喙的朱鹭,漂亮至极。 他捏住它的尾翎,将他拎到我眼皮底下。 朱鹭还活着,不住扑腾着翅膀,漆黑的眼眸透出凄沧的光芒。 “看,像不像你,六弟?” 我垂眸不答,听他轻笑一声,将朱鹭扔给侍卫:“莫让它死了,朕要养着。再高傲的天上之物,关在笼子里养上几年,也该变成乖巧可人的宠物了。” 字字刺耳。 “宠物就该有个宠物的样子,莫要以为被供在高阁,眼里就没有自己的主人。若是得意忘形,从高阁沦为阶下囚,也只是一夕之间的事。” 这样的暗示与威胁,我怎会不懂? 他立了军功,有了声望,想将我这废主从太上皇的位子上贬下来,轻而易举。 “若宠物知道讨宠,自然便能保有表面的尊严,否则……”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手指摩挲着我的嘴唇。我扭开头,却听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余光瞥见一人纵马从林间行来,斑驳日光照得他骑装上点缀的蛇鳞冷光凛凛,是萧独。 不是这小子阻拦,我怕是早在白衣卫护送下过了落日河。 即便有重兵驻守,冒险了些,也比留在宫里强。 我心生一念,攥紧萧澜袖摆,故意朝他肩头一靠:“四哥……” 萧独当场滞住。我靠在萧澜肩头,看也不看那小子,只觉萧澜的手沿我脊背而上,扣住我的头颅。他的手指如此冰冷,与萧独宛如不相容的两极。我要在这父子而人之间扇扇风,让萧独这火烧得更旺些,令萧澜早日被他烧毁。 “六弟,朕今晚想与你骑马夜游,如何?”他语气十分温柔,仿佛是在临幸自己的妃子。我一阵恶寒,正想推拒,只听一阵响动,萧独已然下马,走了过来。 “儿臣拜见父皇。”他单膝跪下,斑驳树影中,那俊美年少的脸阴雨密布,抬眼看了我一瞬,就垂下了眼皮,敛去眼底的刀光剑影,“……拜见皇叔。” 萧澜道:“平身。”顿了一顿,笑道,“独儿猎到了那麒麟鹿?” “不错,儿臣正想来献给父皇。”萧独立即站起身来,从身后高大的夜骓背上割下那通体金红的雄鹿鹿角,呈到萧澜面前。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激得我一阵咳嗽,有些头晕反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