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于她而言无异于判了死刑。君瑶见到她时,她的双眼红肿得像两个桃子,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忽然看见君瑶,她一时激动,一时又骇然地缩回墙角,不敢起身。 君瑶从袖中拿出一卷煎饼,对她说道:“你还记得这个煎饼吗?那日你去帮你师父采购东西,我请你吃过。” 小珂这才怯懦地看了眼。美味仿佛能短暂地安抚人心,小珂饥肠辘辘,拿着煎饼却没有胃口,只小小的咬了一块,慢慢地嚼着。 嚼了一半,突然放声哭起来。 君瑶愕然:“你……你别哭啊,你为什么要哭?” 小珂抽泣着,口齿不清地说:“大人,这该不会是我最后一顿了吧?” 或许是压抑太久,她哭起来涕泪横流,甚至落到了嘴里,含糊着和煎饼一块儿吞下去了。 君瑶有些啼笑皆非:“当然不是,你还有好多顿饭可以吃,吃到老。” 小珂摇头,似乎根本不信:“听狱卒说,我们都出不去了,只有等死了。” “真相未明,不会为你们定罪。”君瑶离了半步远,生怕她将鼻涕眼泪甩到自己身上。为了安抚小珂的情绪,她再三保证会查明真相还她清白,但前提是要她说实话。 小珂发泄了一通,恐惧紧张的心情得到暂时的纾解。她将咬了一半的煎饼包好,放进怀中,说道:“其实……其实我对师父说了谎。” 她既心虚,又无比的自责,低声嗫嚅道:“绣品快锈制完成那一晚,师父要去库房找丝线,让我看着。我一时手痒,就在绣品上刺了几针。我本以为自己针法已经纯熟,不会有问题,可绣好后一下就被人看出破绽来。我心急,想将丝线拆掉,谁知……不慎将绣布剪了一个小口。” 那幅绣品是为公主进献准备,一个米粒大的小口,稍不慎就会让全体绣娘丢了性命。 小珂慌了神,本想向冯雪桥老实交代。 “为何你没有向你师父交代实情?”君瑶问。 小珂说:“是小玉,小玉说她有办法绣补,并让人看不出任何痕迹。我原本不信,但她绣了两针后,的确看不出破绽来,我就让她帮我处理了。” “她绣补时,你一直在旁看着?”君瑶蹙眉。 小珂摇头:“并没有,我担心师父很快回来会怪罪于我,所以我一直站在门口为她把风。她绣好后不久,师父就回来了,没发现绣品有问题,便召集绣娘来检查,并通知公主府的人来取。第二天,我们就带着绣品入公主府了。” 这么说来,能趁机在绣品上动手脚的人,还有小玉。 小玉不过是绣坊的下人,如何能锈制那样复杂的绣品,甚至连风雪却也无法看出不同? 君瑶心念一动,按捺住细微的激动,问道:“最近你师父可交了你新的针法?” 小珂点头:“神女拜月绣的月光月色难以用寻常的针法表现,师父便提议用一种新的针法。可那种针法难以学会,其他绣娘也不愿相信她,所以最后师父教了我。她本想训练我,让我学会后多少能帮上忙,可惜我太笨,绣出来的针法只能勉强过关。” “所以,冯绣娘最终还是用了新的针法来表现月色月光?”君瑶眼神微凝。 “是。”小珂点点头,“师父的针法出神入化,她所用的针法,的确能完美的呈现夜中皎洁的月色。别说其他绣娘想不到,就算想得到,也未必会啊。” 她的表情和口吻十分骄傲。自拜冯雪桥为师以来,她一直将冯雪桥视为偶像,视为她人生进步的目标,立誓要成为师父那样的人。她将师父说的一切做的一切奉为人生的信条,并始终如一的信任、仰慕、奉行着。 君瑶无法忽视小珂眼底的神采。哪怕对方自己已经朝不保夕了,但只要一念到师父,原本灰暗绝望的一切,都变得鲜明确定起来。 君瑶静了静,问:“那套新的针法,是你师父新教你的?难道她也是才学会?” 小珂被问住了。她向冯雪桥学习针法,从来不曾关心师父自己的针法是何时学的。但每一套针法,她都见冯雪桥用过,唯独新教的这套针法,她以前从未见冯雪桥绣过。 她迟疑地摇头:“我不知,我以前没见师父用过这套针法。” 君瑶抿唇而笑,笑意有些意味深长:“那么小珂,你师父的针法只教你一人吗?” “那当然,”小珂坚定地说,“我才是我师父唯一的关门弟子。” 君瑶的笑意更深了,深得让小珂心底不安。 “那为何小玉能绣补得让你师父也无法看出痕迹呢?难道你师父也教了她?”君瑶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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