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轻摇慢晃,道路两侧的车流呼啸而过。 傅棠舟接通电话,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妈。” 果然。 听到这个字眼,顾新橙的心跳快了一拍,立刻屏息凝神。 “我要是不打电话来,你永远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个妈。”语调四平八稳,不知是在自嘲还是责备。 “什么事儿?”傅棠舟问。 “你这话说得,我现在是问也问不得了?”沈毓清说,“我打电话过来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傅棠舟不冷不热地答一句:“我过得挺好。” 沈毓清:“你那公司还没倒闭呢?” 傅棠舟:“……挂了,开车呢。” 沈毓清命令道:“你把车停路边。” “妈,您甭跟我这儿兜圈子了,”傅棠舟冷着嗓道,“有话直说行么?” 沈毓清总算不打马虎眼了,她话锋一转,说:“你窦叔叔有个侄女儿,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女孩儿——” “哪个窦叔叔?”傅棠舟打断了她的话。 “还能哪个窦叔叔?”沈毓清语调拔高一度,“放眼全北京城,还有几个姓窦的?” 傅棠舟缄默片刻,沈毓清继续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别的事儿都由着你性子,这事儿可耽误不得。” “我的事儿您就甭操心了。”傅棠舟冷笑道。 “我是你妈,我不关心你,天底下还有谁关心你?”沈毓清振振有词,“你指望外头那些女人来关心你?她们冲着什么来的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傅棠舟没有要同她争辩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耐烦,可我是为了你好。我就你这一个儿子,还能害你不成?”沈毓清语重心长地说,“棠舟啊,听妈一句劝,那些女人好聚好散,什么东西最要紧你应该清楚。” 傅棠舟面无表情道:“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挂了。” “你等会儿,”沈毓清叫住他,“我把那姑娘联系方式发给你,你主动点儿,别让人姑娘主动,知道了么?” 傅棠舟“嗯”了一声,就把电话给摁了。 顾新橙原本软着身子靠在椅背上,这一通电话听下来,她面色苍白如纸,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寒意骤起。 沈毓清的意思顾新橙很明白——她想要傅棠舟和“那些女人”分手,显然顾新橙就是她口中的“那些女人”之一。 顾新橙不怀疑傅棠舟在外头还有别的女人,他们在一起之后,她并未见过他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沈毓清说“那些”,无非是因为她对傅棠舟在外的男女关系不甚了解,所以用这个词笼统代指。 就像傅棠舟对顾新橙曾经的恋爱关系不甚在意一样,沈毓清对傅棠舟在外的风月之事也无心过问——“那些女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傅棠舟从车内后视镜里扫了一眼顾新橙,说:“想好了么?” 顾新橙条件反射似的地“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问:“想好什么?” 傅棠舟提醒她:“一会儿吃什么?” 他并不打算对这通电话做出任何解释。 顾新橙将冰凉的手掌放在羊毛裙上摩挲着,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 她垂下眼睫,小声说:“没想好。” 傅棠舟将方向盘打了个转儿,说:“那就到了再看。” 车子在九曲回环的立交桥上绕行,顾新橙的心事亦是百转千回。 她的舌尖轻轻抵着后槽牙,那里曾经生长过一枚隐隐作痛的智齿,现在它已经不见了。 她记得傅棠舟逗她时说的那句话:“那你想当我家什么?” 顾新橙为此失眠一整晚,粉红泡泡里全是少女时期的幻想——她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再给他生两个孩子,最好一男和一女。 聪颖如她,一旦陷入爱情,曾经远大的梦想变得平庸。 可谁知有朝一日这样平庸的愿景竟也会成奢望。 这顿饭顾新橙吃得食不甘味,即使是她爱吃的江浙菜,她也鲜少动筷。 傅棠舟点了一道河豚,她一口都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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