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道:“小人不知,小人奉命在门外守着,只听见二位在里头起了争执,动静越来越大,府君大喊一声‘我乃朝廷命官,一举一动都有朝廷法度,由不得你想怎样便怎样’,然后里头就打翻了墨砚,推翻桌椅,小人见势不妙,顾不上喊人,赶紧推门入内,却看见……” 他的语气战战兢兢,便像真的在外面听见了这番声响,容卿冷笑两声,已经懒得去打断反驳了。 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杀死黄略这口锅,是铁定要扣在自己头上的。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戏本,有没有容卿都无所谓,这出戏依旧能演下去。 “看见什么?”杨云仿佛没听见容卿的冷笑,其他大小官员也都没有听见。 容卿觑了李沿一眼,对方甚至没有抬头望他这边瞧。 自己起初怎么会觉得这个县丞可能是好的呢? 原来由头到尾,唯一一个有可能被争取过来的是黄略才对。 可惜黄略已经死了。 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小人看见黄府君已经倒在地上,容御史手里则拿着匕首,他看见小人开门,就要追上来,小人惊慌之下,只能赶紧逃离,又将门窗反锁,去喊其他人,之后,诸位使君就被惊动了。” 青衣小仆的话有条有理,因果分明,假以时日必会是个精明强干的手下,如果容卿不是被指证的那一个,他简直想要将这仆从要过来了。 事已至此,容卿觉得自己也已经没有必要拿出那封密信了。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将密信从怀中摸出,放在桌上。 “这是黄略给我的信,他给我画了三幅画,提醒我,这光迁县的灾粮去向不明,是被人侵吞了,所以有许多灾民没能得到救助,贪污者非但侵吞灾粮,连那些灾民都不放过,为了彻底断绝后患,免得朝廷追究责任,他一不做二不休,将灾民灭口于城外,我已经从树下挖出许多尸骨。杨云,你有什么话说?” 杨云展开信看了一眼。 “容御史,虽然我很想相信你的话,但我不得不说,我见过黄县令的亲笔手书,这并非他的字迹。” 容卿听见这句话时,已经没有半点意外了。 如果对方知道黄略送来三幅画,故意放长线钓大鱼,送来一封假的密信,就说得通了。 至于信上末尾有着黄略风格的枝叶远山,很可能还是凶手威逼黄略画下之后,再将人灭口的,这样才能消除容卿的最后一丝疑虑。 容卿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老奸巨猾的杨云面前,铁桶一般的光迁县面前,终于撞得头破血流。 “杨云,你很得意吧?在我来到这里时,你就像一个老猎人,不声不响,等着猎物自动跳入陷阱。” “容御史,你说话颠三倒四,我已经听不明白了。”杨云叹了口气,对容卿露出同情之色,“还有你说的尸骨,我并不知情,李沿,武义,你们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自己的名字,李沿终于上前一步,拱手道:“那些尸骨,都是染了瘟疫而死的灾民,为免疫症蔓延,当时府君才下令将这些人都集中掩埋,当时洪水来犯,事急从权,只能草草处置。” “原来如此。”杨云点点头,望向容卿,“所以,容御史,你到底为什么要手刃黄县令?” 容卿哈哈大笑,反问道:“那你说,我为何要杀黄略?” 杨云面不改色:“黄略已死,此种因果只有你自己知道了。虽然你是上命钦差,但无故杀害朝廷命官,同样需要追责,你若说不出缘由,我就只好暂时将你关押起来,待禀明朝廷,再行处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容卿指着杨云,疾言厉色,“你敢不敢与我上京,在御前争辩!” 杨云摇摇头:“身为御史,知法犯法,杀害县令,犹不知悔改,拿下!” 他微微抬手,左右即刻有人上前,将容卿死死按住。 “放开我!我是御史,你们要犯上作乱吗!” 容卿知道自己不能屈服,一旦今日束手就擒,明日他就有可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无声无息死在狱中,甚至会有一份自己亲笔签名盖印的罪状呈上皇帝的御案,哪怕以后还会有别的御史过来,为自己翻案,但命只有一条,人死不能复生,对他而言为时晚矣! 他拼命挣扎,大声叫骂,意图让这些侍卫捕役动摇。 但他很快失望了,这些人纹丝不动,对杨云言听计从,根本就不在乎容卿说什么。 李沿、武义等人,更是装聋作哑,听而不闻。 “放开我!放开我!” 任凭容卿再努力想要让脚底生根发芽,他依旧身不由己被往外拖拽。 难道自己出师未捷,当真要折命于此?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