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很快发现自己的计策失效了。 对战之初,真假难测的攻击很容易迷惑敌人的心神,让他不知不觉便落入辨别幻术与真实的陷阱里,但实际上一念之间而已。可惜白逸深终究是看穿了她的套路,摒弃了杂念,全心入剑。 剑是他真正能掌控的真实。 所以,是真还是幻,轮到他说了算。 她轻轻叹了口气,挥扇散去了流光,同时控制幻术与法术,对己身的神识也是不小的负担,既然被破解了,不必再画蛇添足。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紫烟憋不住,张口打破了平静:“这才是他们俩的真正实力?两个多时辰了!” 纵然金丹修士可以借取天地之力,但总归受制于己身的灵力多寡,能够支撑一两个时辰连续不断的对战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殷渺渺和白逸深的攻势依旧连贯,毫无后继乏力的征兆。 “真‘持久’啊。”辛夷啧了声,咬了奇怪的重音。 紫烟噗嗤笑了起来:“你羡慕啊?” “羡慕啊,可惜只能看看。”辛夷懒洋洋地说。 乐眉眼波微动:“你怕是恨不得奏一曲《春闺怨》。” “这是琴曲?不好不好,还是吹箫应景。”紫烟跟着接了句。 止衡:“……咳!” 她们不说话了。 明月坠下了西楼,后半夜了。 随着灵力的消耗,战局已然逐步迈向尾声。白逸深的灵力率先告罄,竭尽全力挥出一剑后,周身的灵光渐渐黯淡下去。 殷渺渺的灵力也所剩无几,决意以此定出胜负。 澎湃的火焰伴着舞动的纨扇高高扬起,照亮了整片夜空,涛涛烈焰汹涌地笼罩下来,恍若狂波巨澜的海潮。 天际爆响,雷鸣忽至。 白逸深一时失神,潜藏多年的往事浮上心头。 那一夜,似乎也是两个修士在斗法,雷鸣闪电,天降流火。虽没有今日的景象来的壮观瑰丽,但于两个幼童而言,已然足够震慑人心。 拳头大的火星不停地坠落,打坏了树木,点着了枯叶。被殃及的一群人慌乱地躲避着,几个炼气修士忙着布置结界,疏忽了管理。 他们看准机会,拔腿就跑。 记忆中,他们跑了很久,应该逃出很远了才对,可实际上却是炼气修士追赶一刻钟的距离。他们停在了一处天堑前,缝隙窄而小,即便是孩童也只能侧身挤入,而追兵已在一里之遥。 “你走。”有人推了他一把,“我记得测试的时候,你的资质比我好……找个地方拜师,等学成了,回家看看。” 他不肯松手,问:“你怎么办?” “奇货可居,他们不会杀我的。”对方停了下,又说,“也没什么不好的,我锦衣玉食惯了,吃不了修道的苦,和你可不一样。” “你是仆婢之子,合该你受苦!” “快滚!别想留下来和我争宠,你争不过我的。” 骗子。他们之所以会跟着这群人离开故乡,就是因为他们说,跟着走的孩童有仙缘,今后可以随着仙师修炼入道,没想到却是要被卖进见不得人的地方。 若真无心仙缘,怎会忍心离开父母亲人,沦落到如斯境地?他想反驳,却被死死推了进去。 于是,他逃过一劫,后被路过的砺锋真君所救,入了冲霄宗,做了磨剑峰的大师兄。而他……再见面时,云光城细雨纷飞,他撑着纸伞走过,风华万千,已是春洲名妓。 浩然剑问:“君心愧否?” “有愧。”他想,“昔年若得救的是他……” “覆水难收,命亦如此。”很多年前,他登门拜访,说道,“我求仁得仁,心满意足,你就看开点。” 怎么看得开呢?一念之差,生死相隔,永远有愧于他。而他那么爱她,为此,最好不与她相争,风云会的时候,他便是这么做了。白逸深一念即起,正心剑却在手中发出嗡鸣,质问他:这是你的剑道吗? 你的剑,名为正心,立身正,心清明。 她全力一战,你却畏于前情,折辱了她,也辜负了自己。 既已有愧于他,又怎能负他舍身相救的好意,折戟道途?更该无愧于心,忠于己道。 殷渺渺的眼中倒映出了一道白光,是正心剑吐出的浩然之气。她错愕不已,万万没想到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白逸深居然突破了。 更糟糕的是,她想一击得手,将九成的灵力灌注于攻击上,防守几近于无,这会儿匆忙应对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勉强运起弄影身,避开要害。 剑芒穿透了她的肋下,鲜血喷涌而出。 局势顷刻反转,众人瞠目结舌。 火炎真君面露赞许:“连华竟能在这样的劣势下突破,可见心智坚韧,临危不惧。” “这孩子向来稳得住。”砺锋真君素来严苛,这句话已经是罕见的夸耀了。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