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再经历炼狱一般血火淬炼的神情,看得沈梦沉这样无情冷酷,万物不为所动的人,都生平第一次心中一颤。 然而他依旧在笑。 “刚刚接到的消息。”他修长的手指,轻巧地叠着一张纸笺,好整以暇地叠成纸鹤的形状,“成王妃在石界关前被阻,前后夹击,走投无路,愤而自焚,并将骨灰洒于尧国故土。” “你看。”他讥诮地一笑,将纸鹤轻轻放飞,“你娘对你可真失望,连最后的骨骸,都没留给你。” 一霎的寂静。 “噗。” 一口鲜血爆裂如乍绽的大丽花,盛开在纳兰逦苍白的脸颊上。 纳兰述艰难地半转身,似乎想要回望尧国方向,又似乎想要再看看冀北城池,然而他身子一转,便晃了一晃。 随即,轰然倒下。 倒在一直未醒的纳兰逦身边。 倒在父亲的尸体上。 他怀仇、藏剑、执杖,孤身一人来杀。 他揣一怀腾腾的烈血和痛彻的恨,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夺仇人的命。 他遭遇沈梦沉的诈,他被设计跪了仇人,悲愤无伦,依旧未倒。 他抢下父亲的尸体,眼见父亲尸身毁于自己剑下。 他一着杀手眼看就要重创敌人,却为妹妹不得不替仇人泣血挡下杀手。 他将妹妹残躯抱在怀里,炼狱钢铁一般的心,已经被这人世的绝情森凉,冰雪一泼,刹那裂缝,一条又一条。 一个人有多少的血,经得起这样不绝的流。 一个人有多大的坚忍,经得起这样一次次的重拳摧击。 母亲是他最后的希望,然后被身后的人,言语轻轻,却如山岳轰然压下,破灭。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天地如此绝望。 沈梦沉露出疲倦的笑意,一挥手,淡淡道:“来人……” 他的笑意突然凝结住了。 对面。 大开的城门外,枯草丛里,慢慢站起一个人。 那人高胖,黑,丑陋,还戴个眼罩,看起来就是个完全的陌生人。 沈梦沉目光也出现迷惑。 那人冷冷伫立于冷夜枯草中,遥遥直视着轿子内的沈梦沉,眼神里怒涛翻涌,比纳兰述刚才看沈梦沉的眼色,还要憎恨悲愤,更多了几分决然杀气。 随即他慢慢脱下了自己的眼罩。 再抬头,眼睛里金光一闪。 凛冽,利剑般的光。 随即这人举起手,手中一柄匕首,寒光冷冷,正对着自己的心口。 沈梦沉一瞬间露出震惊的神情,霍然站起,也顾不得下令杀纳兰述,一步跨出轿子,大喝:“拦住她!不要伤她——”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