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害怕。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奶妈。她说,她会把我送到姑姑家去,她再回老家。可这时,黄太太却赶到了重庆,她坚持要把我接回上海。” “呵,那个所谓的黄太太,本姓朱,是我爹在看戏时看上的,抗战期间也一直都留在上海。您一定觉得黄太太很好心,我应该感激她。其实她跟我爹从没有办过手续,她连姨太太都算不上,怎么可以自称黄太太呢?” “她知道,我是黄家唯一的继承人。她争着要做我的监护人,是为了控制住我,控制黄家的财产。可那年,我什么都不懂,又伤心,又害怕,什么都只能听她的。” “我回到上海以后根本不想读书。我觉得自己只是一片浮萍,根本不在乎漂去哪儿。每个人都说我幸运,那天没有坐在车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宁愿和他们一起翻下悬崖。因为——” 一滴眼泪终于逃离她的眼眶,从她的面颊上滚落,掉在王克飞的手背上。“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得不到那样的爱了。” 老船长酒吧内音乐嘈杂。他们坐在角落的卡座上,却仿佛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 走出老船长酒吧,夏夜无风,和白天一样闷热。他们并肩走向王克飞的警车。 当他们走进黑漆漆的后巷时,黄君梅突然叫了一声:“哎呀,线开了。” 王克飞低头,看到黄君梅身上洋裙的腰部似乎脱开了一段线。 “呃,没事,我有这个。”黄君梅从鬈发上摘下一枚别针。她低下头,试图把它穿进腰间脱线的蕾丝上。 “别动。”王克飞突然按住了她的手,“小心伤到自己。” 他接过别针,蹲下身,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把别针穿在了橙色的蕾丝上。 当他站起身的那一秒,黄君梅的双手突然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的脸靠得很近。她幽幽地说了一句:“王探长,其实您也并不了解我呀……” “黄小姐……”王克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傲慢、骄纵、虚荣、自私的大小姐?自己真的了解她吗?可了不了解有什么关系? 他看到她鼻尖的小痣上沁出一丝细小的汗水,眼泪冲淡了面颊的脂粉,让她的脸庞愈加光洁,在月光下楚楚动人。他一把钩住黄君梅的腰,把她搂进怀里。黑暗中,在酒精的刺激下,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 夏夜无风,两人的毛孔渗着汗水,站在黑暗的巷子里忘情接吻。 一个声音在王克飞的耳边响起: 王克飞,你这是监守自盗啊! 但只是一闪而过。 第21章 福根看着经理捧着几只丝绒盒走进办公室,随后门内传来保险箱锁合上的声音。经理走出办公室,从裤袋里掏出钥匙,又转了几圈门锁。 “走了,明早见。”经理经过福根身边时,丢下一句话。 福根哈着腰,连忙说道:“经理走好。再见!” 直到看着经理的背影走出珠宝店大门,福根才直起腰来。在大门合上前,他才注意到门外的夜幕已经降临。 他转过身环顾这间装修豪华的宽敞店铺:橱窗已经被大幅幕布遮挡,所有珠宝都被锁进了办公室保险箱,小小的探照灯把光束投向空荡荡的玻璃柜台。那些平时站在柜台后笑脸相迎的售货员早就下班了。 他走进狭小的值班室,从写字桌底拖出一沓废报纸,打开它们,摸出一瓶酒。他抱着酒瓶,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酗酒和多年的牢狱之灾令福根的健康大不如前。值了一个多月的夜班,他又变得神经衰弱。晚上没有条件入睡,最多只能坐在这把椅子上打一个盹,而白天回到住处却怎么都睡不着。 但同时,他又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亢奋过。 他离成功只差一点了。等那件东西到手,他这一生都吃喝不愁了。 他打开酒瓶,冲出来的酒精味道让他的大脑又活跃起来。 八年前,因为杀人和纵火的罪名,他被关进了牢房。他从来没有认过罪。那天晚上他喝醉了,这点他不会抵赖。可诬陷他故意纵火,那就太他妈荒唐了! 白天他输了钱,晚上出去喝了点酒,走回破屋时已经感到天旋地转。他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可就是不见那样东西的踪影。真不知道那个婊子把东西藏哪儿了。 他看到她那张脸就来气,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问她东西在哪儿。她却依旧装聋作哑。脸上的烙痕让她看起来那么丑陋,两只眼睛里燃烧着仇恨。这真让他窝火。他抓住她的脑袋,往床头的木头上猛撞了几下,或许十几下吧。她先是尖叫,喊着杀人啦,后来又开始哭泣,呜呜咽咽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 他最终丢开她,推开门,冲了出去。 他记得自己一踏进院子,左脚一软,就摔倒在地。青石板地面突然像棉花一样软,他刚站起来,又摔倒。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