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只余自己的脚尖和前方之人的脚后跟,一路上除了轻盈的脚步声,再无杂音。 还没到殿试开始的时间,他们先是被带到了一处宽敞的大殿之中等候,如晟王所说,大殿四处都放着有几个炭盆,方一步入就觉暖意扑面而来。 殿试的流程并不像乡试、会试那般繁复,进殿门前,侍卫只检查了举子身上有无携带兵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毕竟都是板上钉钉的进士、同进士了,谁还会当着皇帝和众大臣的面作弊呢? 也并未等多久,才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有公公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大殿中,大殿极为宽阔,足足放了五百余套的桌椅,都是单凳单椅,每套桌椅间都隔着三尺的距离,就这都还有空位站下不少朝廷的官员,他们静立一旁,是此次殿试的监考官。 人不是一起放进殿中的,那也太过杂乱了,当着皇帝和众大臣的面,乱糟糟一团未免也太过失礼。 按照会试排名一一上前,当先的便是谢景行,他跨过高高的门槛,几步走入大殿,只微微抬眼便看见了坐在上面的面目清俊的中年男子,看着就像是平日里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温和长辈一般,面上带笑,看着很是亲和,只是太过瘦削了些。 只一眼,他便收回了眼神,恭敬行礼道:“民谢景行,见过陛下。” “起身吧。”声音也很是温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更是隐含亲近,还抬手指着台阶下最中间靠前的那套桌凳,道:“落座吧。” 泰安帝看着谢景行属实很是满意,不止才华横溢,连长相也是万里挑一,确实配得上屿哥儿。 谢景行又恭敬叩头,然后便规规矩矩坐在了凳子上,其后便是其他人鱼贯而入,不多时,所有人都坐在了大殿中。 就在大殿之中安静无声时,站立一旁的何怀仁和身旁的张文进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暗光,而会试的副主考孙红英就站在两人身后,瞧见了两人的神情变化,他却并未多言,而是垂下了眼。 本以为他取中谢景行做会元会惹得何怀仁不悦,一开始确也如他所想,可近几日何怀仁对他态度却莫名好上许多,甚至夸赞他与首辅大人眼光独到。 这一出倒是真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过在面前这几尊大佛面前,他也只能算是个夹在缝隙之间,勉强才能保住官身的小杂鱼,可掺和不进他们之间的斗法。幸亏今日他并不是判卷的主力,到时紧随其他几人的步伐就行。 殿试考查题目虽与会试最后一场一样,考的都是策论,可却也有不同,字数可是多了好几倍,最少也得写上两千字,连题目都长了许多。 因此,孔起元、何怀仁和张文进,以及他们身后的翰林学士都花了近半刻钟,才在试卷上各写下了一道长题,待墨迹干透后,才由太监上呈到御前,由泰安帝选出其中一题作为本次殿试题目。 泰安帝却并没有细看,直接就将最上面的那道题提了出来,这上面写着的自然就是孔起元所出题目。 孔起元见状,脸上神情也未有所变化,直接就让一旁的抄卷官将之以大字抄写在一块巨大的题板上,然后将之横立在了所有举子最前。 大殿中所有考生同时将实现落在了题板上,能参加殿试的举子,就算不像谢景行那样有着作弊一样的记忆能力,记忆力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片刻就将试题从头读到尾,也刻在了脑海中。 “制曰:自昔帝王创造丕图,必有贻谋,以为长治久安之计……欲俾内外百司,群工庶职,感恩奋庸熙载,恪守夫典训而慎行之,毋滋偏失不举、名存实爽之议,用期吏称其职,民安其业,中国尊而四夷服,风雨时而嘉样至,谅必有道矣……”(注) 粗粗一数,题目足有四百余字,可归纳后,不外乎就是寻治国安邦之道,问及如何使得大炎朝百姓安居乐业,四方安平,八方来朝。 归纳出来后看似简单,可实际上这道题考查得范围却极广,政治、军事、民生皆有涉及,且还须写出有建树的见解。 在这大殿之中,年龄最大的四十来岁,年龄最小的也才十八,年龄相差虽大,可大家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满腔心思放在科举途上的读书人,又有几人真正做到了“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不愧是一朝首辅所出之题,出手便见真章,不少考生一时都怔怔回不了神,在一旁高大火盆的烘烤下,有的举子额头甚至都隐隐冒出了汗珠。 良久,才终于有人落笔将题目抄在了试卷上,就算心中焦急,可人人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站在了皇帝面前,自然笔笔都尽善尽美地落在了卷子上,虽不知皇帝会不会亲自查看试卷,可一手好字也能帮他们多得些印象分。 晟王站在一列监考官最末,他虽是一朝王爷,可他此次能混进殿试的监考官之中,还是请了泰安帝的恩典,自然不可能越过其他人,他的视线自开始便一瞬不瞬地落在谢景行身上,看着他一派沉稳,一点都不像其他举子那般紧张急切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