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烟林主动伸手,抓住了几欲远离的他。 “你是不是……害怕我会变成你这样?” 冷淡,理智,敏锐。 明明是被她的这些特质吸引,但现在听她这样切中自己的要害,越森还是感到一种悚然,几乎是下意识躲了一下。 但她说的没错。 目睹她受伤的那一刻,他似乎是透过水面,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一刻的恐惧,迭加了自己长久以来的苦痛,又因为是她,而变得分外惊心动魄。 他简直难受得想把五脏六腑全都剖出来。 他愿意把左边的好腿给她,只要能让她健健康康继续跳舞。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这些都是想象,他实际上只能茫然地坐在她身边,害怕到发起脾气,现在连再去牵一下她的手也不敢了。 腕上传来细微的拉扯,徐烟林揪着他的袖口一直没有放开。 她开口,平静的声音像一把细梳,一点点抚平他炸起的情绪。 “刚才是有些吓人,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要太紧张,我的身体能力和反应还可以,其实并没有伤得很重。” 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徐烟林这样说也并不全是在哄骗他。 “我不会有事的。” “你也一样。” 她读懂了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自卑,并慷慨地拥抱了他的全部。 越森又颤抖起来,徐烟林眼睛发胀,两只手隔着他的校服袖子,一起握紧了他的手腕。 她已经歇过来,从指尖到掌心都流着暖意,再汇到他身上。 “你可以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说了,别这样拉着我袖子,他想。 我真的会…… 越森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发出哽咽。 我真的会很想哭啊。 今天无论如何是绝对不能再练舞了,徐烟林听从建议一直躺着,越森把她的书包取了来,她就拿了英语材料背句子。 背了两句她又问他:“你刚才摔了是真不痛吗?” 越森笑了笑。与其说他方才扑在地板上是痛,不如说他这些天来一直就不舒服。疼痛从零分升到八分很可怕,但从六分升到七分就显得小事一桩了。 徐烟林没回话,举着密密麻麻蚂蚁爬的西洋文字看了一会儿,又放弃般撒了手。 她侧过头去定定地望着越森:“你的肿瘤,能治好吗?” 意外的宁静,没有因为听到治病的事情发疯,越森对自己吃了一惊,哪怕她已经直白到每一个字都锋利如刀片。 他抿了抿嘴唇,有些话说出来没有想象中难:“要做手术,会有瘫痪风险。” 在徐烟林看来,肿瘤这种东西只要能切就还能治,闻言她呼出口气,不再作声。 反倒是越森突然又有点坐立不安。 她知道我可能会瘫痪,她会不会嫌弃我? 仿佛知道他正在胡思乱想,徐烟林干脆尝试着坐起来,越森忙不迭来扶着,她顺势抓紧了他,看进他眼睛里。 她的脸就在一寸外,两个人对视一定格,这段距离就赫然燃烧起来,滚烫的空气拂过皮肤,明明是热,却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冬日晏昼模糊暧昧的夕阳透进窗,醉瓜肉色的流光烟笼雾罩。 “不要跑掉。” 她挑着似乎有些耳熟的字眼,一字一顿地认真道:“这是你跟我说过的。” 在物理实验中,被观测的对象,会因为观测而受到影响。这就是观测者效应。 如果我们想看见电子,那就必须想办法让光子与其产生碰撞,而这也必然使电子的活动产生变化。 是什么让我们如此执着,用一次又一次的行动,去证明彼此的真实。 又是什么让我们在感受到目光时,愿意去改变自己,只为了能被看见。 当我们看向对方时,眼中出现的到底是什么? 越森敛下眼回避她的注视,乌黑纤长的睫毛脆弱得如同蝴蝶的翅膀。 徐烟林弓着腰,攀着他并不健壮的手臂,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她现在才是强势的那一个。 越森突然有种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的感觉。无论是他和她,还是他和他这怨念的肿瘤带来的一切。 知道他没有勇气,徐烟林果断伸出另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脸。 他好凉,她想。 “我们都不能放弃啊。” 当我们看向对方时,会看到两个互相改变的人。 可能是过了一瞬,可能是过了万年。 可能是过了蝴蝶振翅引起一场龙卷风的时间。 越森把冰凉潮湿的脸埋进了徐烟林的手心里。 “嗯。”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