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嘈杂,赵由晟没听清赵庄蝶说了什么,只见到他微笑的圆脸上露出两个酒窝。赵由晟被身后的人挤上前,他沿着楼梯而上,进入专门为宗子准备的二楼。 原本明亮的天,不知何时为乌云遮蔽,似在酝酿暴雨。 官船厂厚重的大门在守卫的士兵推动下,逐渐合闭,宴席上的客人们,在热闹声中,没人听到木门转动时发出的笨拙而刺耳声音。 赵由晟不确定是一楼还是二楼的人,最先发出惊呼声,唯记得木楼梯被装备精锐的士兵踩得蹦蹦作响,如雷鼓般,本已满腹狐疑的他,见到士兵拔出刀剑那刹,骤然掀翻身前的大木桌。 四周一阵阵惊叫,接着惊叫声变成了恐惧极致的哭喊声,尖叫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刀斧挥舞,飞溅的血迹,抹上白色的墙壁,墙上血色一层层叠加,转瞬间,如人间地狱般。 赵由晟从士兵手中,抢得一把手刀,他脸上全是温热的血,这些血不是他的,来自周身之人。他挥刀捅死一位甲兵,用甲兵的尸体抵挡身前的刀箭,他腹侧挨中一刀,在淌血,体温在流失。 他精疲力尽,背抵住墙面,身子缓缓下滑,几步之遥,掀翻的木桌旁,躺着许多呻吟将死的人。有人在血泊中哭问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哀怨不已。 赵由晟抬起脸来,他的眼神涣散,看不清执刀上前者的身影,那人踢开木桌,打落赵由晟试图抵挡的刀,他利落捅刀,刀锋刺进赵由晟的胸口。 “都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去追逃走的宗子!安抚使有令,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一员大将在斥责手下,他身子五短,左眉宇上有一道疤痕。 冰冷的刀从身体里被人拔出,赵由晟吐出一口血来,他摇摇晃晃想抬头去看清说话的人,只见得数个士兵的身影鱼贯离去,他们手中提的刀,甩落大片殷红。 执掌一方兵事,理当御敌的安抚使,却与敌军暗通款曲,更约好敌军一到,就启开城门内应,因城中居住的皇族子弟众多,怕他们成为后患,安抚使便与郡守设计,借守城之事,将宗子尽数招来,斩草除根。 此次谋划,以福建安抚使刘恩绍,泉州郡守郭玉洪,地方守备军统领夏千山为首,另有当地的豪族巨商参与。 前世的回忆在一片血色中终止,茶碗轻搁在茶案上,手收回,手指在细微的抖动,赵由晟将手紧握,继而松开拳头,指头不再颤抖,他稳稳扶起弩机,托在肩上,瞄准对面的人。 品香楼的柿子灯亮得像一颗红透的柿子,灯下走出几个人,灯光映在歌妓红艳的衣衫上,她身子偎依着一位魁梧汉子,与他腻腻歪歪。同行人里边,看穿着都是贵家子弟,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穿朱袍,背手仰头,往对面的街市望去,他正是陈繁。 赵由晟藏在窗后,弩机瞄向陈繁的头,停滞少顷,没有扣动扳机,因为他不是目标。歌妓突然推开魁梧汉子,那魁梧汉子把手从歌妓的衣襟抽出,嗅下香气,歌妓带嗔意返回茶楼。魁梧汉子走出来,站在街上,他朝陈繁挥了下手,似在话别。 夜晚的街市灯火阑珊,街道上行人稀少,茶坊里传出客人说话声,还有歌女弹唱声,在这些声响里,兀然传出弩机扳动的“咔嚓”声,茶坊里的宾客们起先没察觉,直到听见外头有人像似疼极般叫骂。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