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亦曾想过,当他和父亲彻底决裂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快意的,他终于可以大声告诉陆正原——我等你的认可等了那么久,现在我不需要了! 也许是难过的,毕竟血浓于水,毕竟他给过他一个说不上温馨,但至少平静的童年。 也许是失望的、愤怒的、决绝的……世界上的情感那么那么多,他却没想到,自己此刻竟爆发不出任何情绪。 胸口有一点堵胀,除此之外无悲无喜,自制且平静。 原来失望透顶的人,是这种反应。 他拉开门,在柳茹警惕的目光中下楼。拐到右侧回廊,想在走之前看看陆仰止。 敲了两下门,没回应。陆时亦想了想,自己走进去。 陆仰止可能临时有事出门了,虽然人没在,但是书包和一些文具、帽子之类的还堆在床上。 他和陆时亦一样有点小洁癖,房间这么乱的时候很少。陆时亦无奈地把文具归回原位,放好书包,拿过那顶黑色的鸭舌帽,准备往衣帽架上挂。 随即他忽然发现,这顶帽子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在薄谦家住了一夜,早上去医院陪了会儿简大勇之后,陆时亦又折腾到韩国,继续第四站的比赛。 约莫是最近修养得当,简大勇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加上摩协那边尘埃落定,按理来说,陆时亦状态应该更好才对。 可练习的时候,程幼婷却发现他出了两个低级失误,新手都不一定能犯的那种。 她赶紧把陆时亦叫下来,拉到一边,担心道:“小鹿,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是家里那边出问题了吗?” “……没,”陆时亦按按眉心,脸上疲惫之色异常明显,“昨晚没睡好,今晚补一觉就好了。” “那今天早点收工吧,你好好休息。还有三天比赛呢,后天再开始练都来得及。” 陆时亦嘴上“嗯”了一声,接下来该怎么练怎么练,根本没听程幼婷的劝告。 甚至,他每天还加了两小时的训练时间,从每天十二小时增加到十四小时。 可以说,刨去吃饭睡觉、例行开会讨论的时间,他几乎都在训练。 看起来就好像……要用训练填满所有闲暇时间一般,拼命的可怕。 起初大家猜测他可能遇到了感情危机,明里暗里劝了几句。后来发现他和薄谦交往一切正常,时不时撒点狗粮虐狗,只能换个方向猜。 直到三天后韩国站如期举行,陆时亦依然捧到金杯,大家才终于不提心吊胆的乱猜,相信他也许只是想加强训练而已。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日本站,也是最后一站。 伊藤泽回到主场,状态明显提升。陆时亦积分已经一骑绝尘,稳列亚洲车手榜第一,只差这两节比赛的冠军,便能拿到今年大满贯。 两位亚洲最顶尖的车手都牟足了劲儿——一位想抓紧最后机会,借着主场东风证明自己;一位势在必得,行李箱里那满满当当的金杯,就是他最好的兴奋剂。 开赛前一天晚上,伊藤泽找到陆时亦。没等说话,脸上先浮上一层愧疚之色。 “陆时亦先生,”他中文依旧不好,一字一顿,尽量让说出的话听起来清晰,“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道歉?你最近没招惹我吧。”陆时亦诧异。 “没有,我是为我之前鲁莽的行为道歉。” 说着,伊藤泽深深鞠了一躬,“训练营的时候,非常对不起。” 陆时亦怔了几秒,才想起来那时伊藤泽又撂狠话又挑衅的行为。距离现在快两个月了,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简大勇病重、他被举报……陆时亦竟有些记不清当时的心情。 不过像伊藤泽这么傲的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一定是真心想要道歉的。 陆时亦也没受损失,挑挑眉表示无所谓,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伊藤泽:“举报我的是不是你?” “……不是,”伊藤泽摇摇头,表情郑重,“我很想赢,但我不会用污蔑对手的手段获胜。陆先生,请不要误解我。” 陆时亦找错了人,又反过来和伊藤泽道歉。两个人你一句“对不起”我一句“没关系”,说着说着,面对面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谁能知道,两个亚洲身价最高的摩托车手,竟能在酒店走廊里笑的孩童一般。 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伊藤泽朝陆时亦伸出手:“明天加油。”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