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冷静,她知道她现在像个疯子,不,她早就疯了。 当初在现实世界里,她几次寻死,最终为了苦苦哀求她的父母,努力地活下来,去治疗,去一次次住进医院。 没有人知道,她早就疯掉了,痛苦让她疯掉,呕吐、插尿管、大小便无知觉让她疯掉。 没有人知道她崩溃过多少次,没有人知道她在死的那一刻有多开心,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恨极了,恨极了拉她进入系统的主神,恨极了又将这些痛苦带回给她的亚兰。 他就是要折磨她,看她崩溃,她不想这样,不想这样…… 她喉咙里又像是反酸一般堵了一下,她更紧的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依旧那么温柔平静,仿佛不痛一般,对她说:“如果杀了我,可以结束夫人的痛苦,那夫人就杀了我吧,反正……” 他贴在她掌心里的喉结轻轻耸动,“我也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他轻轻对她笑了一下。 乔纱看着他,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动手,就像是在小黑屋里,他脏兮兮地靠在柜子里时一样,他会痛苦吗? 她忽然想起,亚兰曾经问她:你也会伤心吗? 会的。 只是伤心、痛苦多了,她就看起来不会伤心了。 他也会痛苦吧,只是太痛苦,反而看不出痛苦了。 他忽然抬起手,用拇指轻轻蹭掉了乔纱的眼泪,安静地说:“如果杀了我可以结束夫人的痛苦,我很乐意。” 乔纱没有动。 房门突然被推了开。 “贵人!”平安和长守立刻便要上前来出手。 榻上的他却冷声说:“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夫人……”翠翠端着一盆水也吓呆了站在门口,愣愣地掉着眼泪叫她。 夜风吹进来,将乔纱吹得打了个冷颤,她看着他,泄气一般松开了手。 她没有力气地坐在了椅子里,眼泪不知不觉地往下掉,她不知道和谁说,她现在冷极了。 就像她活着时没有办法一次次和人诉说她的痛苦,爱她的人会劝她撑下去,忍一忍。 听多了,就没有人再想听了。 他在榻上轻轻咳嗽。 翠翠端着盆匆匆忙忙进来,哭着跪在了她跟前,慌乱地问她:“夫人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奴婢……” “翠翠。”榻上人哑声叫了一句,抬手将一条毯子递给了她:“夜里山风凉,她穿得太单薄了。” 乔纱坐在里面,低下头忍不住喉头发酸地哭了。 翠翠用毯子裹住她,哭着替她擦眼泪,揉着她发僵的手,一声声叫她:“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翠翠跪在她脚边,拧了温温的帕子替她擦脸,擦手,又去托起她脏兮兮的脚,那裤腿上还沾着她呕吐的秽物。 她慌忙缩了一下,不想让翠翠碰,翠翠却更慌了,硬要捧起她的脚来看,“您的脚也痛吗?伤着了?” 她喉头里堵得厉害,只对翠翠摇头,哽声说:“太脏了。” 太脏了。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看翠翠,小小的姑娘哭成了泪人。 她鼻头酸得厉害,低着头掉眼泪,喃喃自语一般说:“我又脏又臭……” ----- 又脏又臭。 床榻上的人看着乔纱。 她坐在椅子里,没了半点得意、骄纵和耍心机时的洋洋得意,她像是一个脆弱孤独的小姑娘,坐在那里难过地说,她又脏又臭。 她呕吐时会崩溃哭,会让翠翠出去,他想不止是因为她疼,她难受,而是因为她不想让人看到她那样。 看到她,又脏又臭。 这一刻,他竟然与她共情,膝盖上的痛一阵阵传来,没有感受过的人不会明白,最痛苦,最折磨的,不是疼痛。 是他变得又脏又臭,无法自理时的自我厌弃。 他觉得,他不再是一个人,当他被抱上马车、抱上轮椅时,他的骄傲和自尊被一次次碾碎,早已不复存在。 他活着只是为了报仇,为了救出那些护着他沦陷在宫中的人。 他看着眼前的她,就像看着他的同类。 原来这世上早已崩溃的疯子,不止他一个。 “不脏,夫人一点也不脏。”翠翠哭得止不住,她从没想过那么爱漂亮,爱干净的夫人会说出这种话,她的心都碎了,“奴婢替您擦干净,擦干净就不脏了。” 夫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失去力气的木偶娃娃一样,任由她擦洗,她的心里就更难过了。 翠翠只好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替她洗干净裤腿,用力地洗干净。 夫人忽然伸手托起了她的脸,红着眼眶对她说:“刚才赶你出去,你别生我的气。”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