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经历了上官庭芝在金殿上参劾江南望族圈占土地之事后,李治的心情说不上喜或怒,只是觉得深深的疲惫。 李钦载进殿后见他平静又懒散的样子,其实是李治真的感觉很累了,累到不想说话,累到东拉西扯就是不想说正事。 外患未除,内忧又起,前方战事如火如荼,将士们为大唐而奋勇厮杀,后方朝堂上,约定俗成的窗户纸被捅破,闹了个天翻地覆。 今日的朝会上,上官庭芝慷慨陈词,直斥权贵世家圈地之弊端,引得朝堂震惊,争吵不休,这头的火儿还没压下来,已致仕告老的上官仪跪拜在宫门外,面朝太极殿方向磕得头破血流。 作为大唐天子,李治累不累? 当然累了,若换了李钦载当这个天子,怕是当不了几天就想退位禅让,里里外外都是糟心事,后宫的皇后还那么强势,宠幸个美女还要看她的脸色。 所以,当皇帝到底哪里快乐? 看着李治疲惫的神色,李钦载识趣地道:“陛下很累了,不如好好歇息吧,臣明日再来。” 李治却摆了摆手:“躲得了今日,躲得了明日吗?” 叹了口气,李治道:“景初是为了上官庭芝的事来的吧?” 李钦载迟疑了一下,坦然道:“是。” 李治嗯了一声,道:“上官庭芝之子是你的弟子,弟子家族逢难,当老师的进宫问一问,倒是无可厚非。” 随即李治语气一顿,又道:“景初觉得朕今日处置上官父子不对?” 李钦载摇头:“毫无错处,陛下甚至很宽容了。” 李治笑了:“看来景初是懂朕的,上官庭芝人已中年,却仍是一腔书生意气,天真得很,朕今日若不当廷下旨流放他,只消等待几日,上官庭芝的下场可就不止是流放这么简单了。” 李钦载低声道:“臣看出来了,陛下其实是在保护上官家。” “没错,朕是在保护他,但也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李治神色阴郁地道:“土地兼并,自贞观末年便已有了苗头,真以为朕是瞎子聋子么?” “只是处置此事太难了,难到朕简直都不敢想,恨不得别人在朕面前一个字都不要提,朕这辈子稀里糊涂过去就算了,这桩麻烦干脆留给下一位天子……” 李钦载笑了:“陛下这话……恕臣直言,比上官庭芝还天真。” 李治叹了口气,道:“其实是朕不敢面对,因为太麻烦,牵扯的人和事太多太杂,朕若铁面无私处置的话,整个朝堂的文武官员只怕都要蹲刑部大牢,包括朕那些个不争气的皇子公主和宗亲。” 李治说着突然盯住李钦载的眼睛,道:“景初觉得,上官庭芝今日这道奏疏,是对是错?” 李钦载认真想了想,道:“事情做得没错,但……时机错了。” 李治眼中露出笑意:“朕愿闻其详。” “参劾权贵世家兼并土地,当然是没错的,因为满朝皆知,上官庭芝没有构陷,没有颠倒黑白,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但是……事实归事实,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有时候时机不对,再正确的事说出来都变成了大错。” “如今朝廷的重点放在东征之战上,朝堂君臣各行其职,为东征将士保证后勤粮草,辎重,军械,马匹和兵力补充……君臣众志成城之时,容不得别的事情冒出来,打乱朝廷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