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人说话都带着白气。 翠翠爸还在隔壁院子里跟三个朋友喝酒。这三人都是跑山人, 年纪大了,平时就在山周围转悠一圈,或者就在村子里挣点工分。 看到林向阳一行三辆小汽车回来,没多久徐书记就跑了过来。 他跟喝酒的朋友们说:“看他忙前忙后的, 不就是跟县长同级别么,有啥大不了的。上次我在县里干活,远远见到县长,人家也没见得有这么大的架子。” 跟他一起喝酒的见他酒喝的上头,说话没了轻重, 把杯子一放, 跟他说:“咱们县的县长跟部队的团长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说。” 翠翠爸把脖子一扬, 酒杯也重重地放了下来,说:“怎么不能放在一起说, 上次徐书记不都说, 林家二女婿管的那个小岛上也不过跟咱们县的人差不多么,打死三十万人。” “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想想, 三十万张吃饭的嘴巴和三十万枪杆子能放到一起比较?” 林国义给翠翠爸倒上酒, 往林向阳的小院里看了眼说:“咱们大家都跟林向阳一起跑过山, 他人心好,经常把自己的窝子分享跟咱们哥几个。要我说, 人家日子过得好了,咱们也别酸溜溜的,太难看。是男人就敞开胸怀,帮林大哥高兴。” 翠翠爸把一口杯二两半的白酒一饮而尽,苦笑地说:“他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争气。可惜我生的就是个赔钱货。林大哥当年没见得给他们家孩子使多大的力气,现在日子过的比谁都好。我的确羡慕他,也嫉妒他,但我不会给他使坏,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把手里攥着空酒杯说:“我就是想啊,为什么我生了个赔钱货,出去念个书还得我出路费。你们知道一张火车票多贵?买了去的火车票,肯定还要买回来的火车票。你们说,我从生了翠翠以后,就没在她身上看到过回头钱。” 听到他又开始数落起翠翠,大家都见怪不怪。 这已经是翠翠爸酒后固定项目。 他当年想要儿子不成,生完翠翠以后怎么都不能让媳妇再怀一胎。翠翠妈奶水不好,给翠翠拢共买过两罐奶粉,基本上都是喝米汤喂大的,就这样翠翠爸还是不舒服,似乎是翠翠把他儿子的命给占了,对翠翠不好不说,还一口一个赔钱货。 翠翠可以去上工农兵大学,他不但不高兴,反而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学太多也没有用. 跟他一起喝酒的看他又干了一两老白干,摇摇晃晃地要起来。他们赶紧起来拉住翠翠爸的手,不让他喝了酒到林向阳家耍酒疯去。 翠翠爸甩掉扶着他的手说:“我不去那边,让他们一家人高兴吧。我去睡觉,我都要困死了。” 一起喝酒的另外一个人说:“谅他也不敢去林大哥家里闹事,最多就是作一作家里的媳妇和闺女,哎,咱们去我家继续喝,别吵到林大哥他们了。” 林国义硬是把翠翠爸送到屋里,看他倒头就睡,这才转身走了。 顾听澜停完车溜达达的回来,看到隔壁喝酒的几个人已经散了。 他跟陪着他停车的花芽说:“你们村子的人酒德不错呀,喝得差不多还知道回家,不闹人。” 花芽知道翠翠爸的德行,轻哼了一声,就拉着顾听澜说:“明天要去采购酒席的菜,你有什么想吃的?” 顾听澜往翠翠家扫了眼,接过花芽的话说:“必须是莲藕排骨汤。你不是说正宗的莲藕排骨汤里还要放上莲子和花生米、大枣,还得要用吊炉慢慢煨,你别等后天给我做了,你今天晚饭就安排一下呗。” “这都是小意思。”花芽一口答应下来。因为天气冷,她鼻尖有点红。顾听澜没忍住,伸手轻轻刮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花芽看着夕阳下,养育着她成长的小院,恍如隔日。 院子里面兄弟姐妹都在。 还有墙角下的磨盘、屋檐下晾晒的红辣椒、下屋里数不清的苞米,等着闲暇的时候剥下苞米粒。 一切都跟她印象中没有太大的改变。 她离开这里仿佛才一两天,这里的时间被静止住,她有种随时都能背上箩筐去二妃山跑山的感觉。 她回头跟顾听澜说:“明天让他们去采购,我带你去二妃山看看。就是我采的最多的野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