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兴硬着头皮在方子静目光炯炯中求饶一般地看了眼对面的苏槐,苏槐十分善解人意:“想来是武英公有急事,待老奴进去通禀一声,悄悄儿把许侯爷请出来。” 方子静哼了声。 苏槐放重了脚步慢慢走进去,然后在珠帘外重重咳嗽了声:“禀陛下,武英公似有急事在寻许侯爷。” 里头静了一会儿,谢翊淡淡道:“朕知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许莼才从里头出来,一边整着身上的袍袖,面上犹带着些绯色,看到苏槐,还带了点窘迫地笑容:“有劳苏公公了。” 苏槐看他衣装尚且齐整,倒不必再服侍他整衣,含笑着微微躬身:“武英公就在外头候着。” 许莼连忙走了出来,果然看到方子静面色铁青站在门口,一旁方子兴虽然仍然笔直站着,面无表情,却气势凭空短了一截。 方子静看到他出来,冷哼一声,伸手拉了他手腕几步将他拉到一侧角落去,指着前边方向压低了声音:“你好好的水师演习捣了什么鬼?我适才拿千里镜看得到了,前边竟有别国的军舰,琴狮国、樱月国、露西亚国的旗帜都看到了!” 他声音虽低,但语气却十分惊怒。 许莼连忙笑道:“您别着急,此事我与陛下禀过,得了准许的。这演习么,只看我们自己的水师营操演,没个比较,看不出什么,既然琴狮国都千里迢迢带了军舰过来,我索性便邀了他们联合军演。樱月国那边也自告奋勇愿意派一军舰参加,露西亚国这边是恰好也近么,他们海军上将之前也与我们有些往来的,正好也有一艘船舰往南洋去,便一起邀请了,四国联合演习,这样才好看呢。” 方子静气死了:“你在想什么?陛下答应了——陛下纵容你,你就真胡作非为了?圣人在此,你怎敢冒此大险?你还嫌文官那边骂你骂得还不够狠?那琴狮国原本就心怀不轨,你竟敢拿陛下安危来冒险?” 许莼道:“放心,咱们的军舰都围着陛下呢,我们先登录白瑚岛,在高台上看海上的演习,安全无虞,离军舰的地方且远着呢。再者他们远道而来,并无大部队,也不过是想一探虚实。正借此演习,扬我国威,将他们吓走,才能争取多些时间。” “子静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造船练兵,培养人才,这是最好的扬威机会了!” 方子静咬牙,直恨得牙痒痒:“就算演习平安无事,你也难逃御史参劾。”陛下尚且无嗣,也敢就纵着他胡闹!皇上一贯英明神武,难道也被这小子迷昏了头不成? 许莼道:“正要让他们这些文臣睁开眼看看世界,他们看不起的夷狄,如今已是何等气候。当日我们险胜樱月国,却死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元气大伤,陛下和我说国库真没钱了。” “连弹丸小国,也敢觊觎我朝,如今虽然勉强内附,狼子野心,并未转念。他们尚且还口口声声以德怀远,沉浸于大国荣光。却不知哪一日火炮临门,海权失落,此乃国体攸关,陛下此次带他们这些治国之臣来,不就是希望他们能从那士林一家之见跳出来,看一看天下之大吗?” “此次为千载难逢之机,岛上我已遵旨遍邀了津海市舶司这边的公使、洋商和藩属臣子来观演武,稍后陛下还有赐宴各国公使和商人,谁若真敢攻击白瑚岛,那便是要向诸国开战,他们远道而来,不敢冒此不义之名。” “当日陛下曾带我行猎,曾教导我,天子兵猎,本为彰显国力,震慑不敬者。西苑猎园,陛下寝宫名枕戈,挂着宋徽宗的《鹰犬图》以警醒自己决不可轻忽武事,陛下无一日不在枕戈待旦,我等为陛下鹰犬,岂能不厉兵秣马,为陛下扬威?” 方子静看着许莼满脸意气飞扬,豪情万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满肚子的叱责他冲动幼稚的话被许莼这大义竟然压得不好再说,而这正气凛然的话,又让他那分桃共车的典故教训也一时说不出来。 他原本要教训他仗着陛下纵容僭越冲动,来日帝王爱驰,这些全是桩桩件件的罪过,他许莼有几个头够砍?但人家无一字私情,尽皆为国为君,他若说那私情佞幸之事,倒凭空落了下乘。 许莼却冲着他灿烂一笑:“我先下去安排迎驾的礼炮了,子静哥您先忙。”却是害怕方子静还要继续啰啰嗦嗦教训自己,一溜烟跑了。 方子静:“……” 他看着那青年敏捷身躯几步跨下舷梯,竟然还颇不稳重地跳了下,哪里像个三军之帅!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