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人都到齐了,便有人引着数位官员入座,许莼只看到沈梦桢坐到了中央主位上,穿着祭酒官服,峨冠博带,面容肃穆,与那日许莼见到的又大不一样。 沈梦桢坐定后才拱手道:“奉陛下命,今日考核,主要为考察学业,请诸生多多用心。” 说完便示意一旁,便有太学官员上前宣布规则,考学时间一个时辰,漏刻为准。内侍们四出发下卷子,卷子上业已命人誊好两道题目。 许莼原本面色苍白心中打鼓,但低头一看到两道题目,心内忽然大定。这上头两道题,一道是策论,论“算缗告缗法”之得失。这题他会!盛家为海商,明明豪富,却时时谨慎,小时候他不解问过祖父,如此豪富,为何还要低调谨慎。 祖父当时就举过这汉时的“算缗”法来举例,另又有明时沈万山之例,语重心长和自己说了道理,当权者只手翻覆,财富积蓄流失也不过是朝夕之间。 而前些日子看卓吾先生的书,他便含糊着写了“算缗告缗法”,大着胆子点评了一番,九哥在上头画了几个圈,倒没说他说得不对,只列了几本书让他去找来看,他找了来看了几本,还说要重新写一份给九哥呢。 如今将这“算缗告缗法”前因后果写了,汉行此策后的利弊再写了,也比交白卷好了! 另外一道对他来说就更简单了!竟然是数算题!今有一府,每年收盐茶酒专卖收银若干两,商税若干两,义仓收税若干斗,麻绢收各若干匹,其中以绢麻折代劳役若干匹,另有江河港口竹木抽分若干两,问其府丁口数约几何? 这题他也会啊! 盐茶酒为专卖,和税无关,商税为商户上缴之税,和人丁无关,竹木抽分为过路的税,和人口无关。因此这些数字全是迷惑用的!真正和丁口有关的,是义仓收到的粮税,人丁粟米三石,也可折为绢麻布二匹,而服劳役者也可以绢麻折代服役,需要减去。这么一除一减,丁口数就出来了! 许莼心中精神大振,笔下如飞,开始在稿纸上先草算起来。 在侧对面的帘后,谢翊站在那里,看着许莼眉飞色舞几乎要飞起来一般,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苏槐在一旁凑趣道:“着六顺去和那几个服侍许小公爷的书童去打听清楚了,确实没挨打,倒是一张嘴说得太夫人忘了生气,只一心想着如何和盛家再走动亲密些了。” 谢翊道:“他于这人情世故上,倒比朕通透些。大抵也是盛家商户人家,凡事只看结果赚不赚,低低头弯弯腰不妨事,教得他也委婉行事的脾性。朕从前若是肯退一步……” 他到底没说下去,心中想着,朕若是低头退步,只怕早就成了挂在皇庙里头的“先帝”了。 如今看着人没事便好。孝字当头,他知道不吃眼前的亏便好,来日方长。这场考试原本就是为着许莼才办的,否则谁费心去管太学这些闲事呢。他又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烟波殿内须臾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许莼考完交了卷子,心情愉快,估算着看着其他学生的脸色便知道好歹自己写出来了,不会是最差的那一个,无功无过,又混过一次! 他喜滋滋出了宫门,看到家里车马已候着了,知道家里人担心,连忙也先回了国公府。果然一回来便被叫到了堂上,太夫人等连他爹娘长辈都在,也不等他行礼,便一叠声问道:“考得如何?考题是什么?” 许莼道:“还好,答完了,没事,没考诗文!就考了个策论和一个数算题,横竖没交白卷。” 太夫人忙问:“竟没考诗文?策论题是什么?数算题又算的什么?” 许莼道:“策论是论算缗告缗法之得失,数算题就是出了些税收数让算一府的丁口。” 许安林懵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国子监考这么难?” 白夫人道:“这……难道是想又征赀税?” 许菰摇头解释道:“汉武行算缗,乃是度之不足,又要远征匈奴,如今尚且有人批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如今数朝都未采用了,弊大于利。若是真以为皇上是要开征赀税,这题必不能取中。” “这题不过是测一测学识见解罢了。今上一贯务实,监生荫生原本就是各勋贵恩荫去读的,自是不要求诗文才学,只以经世务实、安国济民为要,出这策论和数算题自然是要看办事能力如何了,毕竟监生毕业后是可授实官的,更何况又让去太学学,那就更以实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