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震惊中,杨阁老俯身叩拜,其他两位阁老跟着:“皇上的天下,不需要皇庄!” 皇上的天下,不需要皇庄!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人。大明的皇上变了,大明的天变了,大明的时代,变了。群臣听懂三位阁老的意思,木呆呆地没有魂儿一般,只有桂萼那欢喜变形的低笑声,特别清晰。 皇上挨个看一眼,因为他们这幅模样生气加生气,小胸膛气得一一鼓一鼓的,因为不能全砍脑袋生气,又因为杨阁老眼里的求情,觉得自己应该大度。 礼仪大太监终于喊出来那声“退朝”,皇上爬下来龙椅,余庆大步上前抱着皇上就离开,群臣机械一般地高呼“恭送皇上”。 所以小娃娃气不顺啊。和徐景珩说话,当即就被“提醒”应该罚他们不许吃饭,又记得阁老们年龄大了,嘱咐给阁老们吃饭。 徐景珩牵着皇上的小胖手,慢悠悠地散步。此时此刻的奉天殿里,锦衣卫动作麻利地押送部分官员去刑部,空了一小部分;三位阁老面对一部分吓晕倒的臣子,镇定地吩咐送去太医院,又空了一部分。 剩下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的跪着,魂飞魄散的样子,一直听到余庆传话,皇上处罚他们“不许吃饭”,才是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处罚就好。 处罚就好。 一个个的,强撑的一口气一卸掉,身体就软成面条一般,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后背湿透,四肢颤抖,都没发觉。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苍天在上,大明的列祖列宗保佑,皇上不喊“砍脑袋”的生气,太吓人了。 太吓人了。 他们真没想到皇上真要当堂杀人。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 他们真的没想到。可谁能想到那?谁会去想到那?不过是都欺软怕硬,你强一分,他就弱一分,你进一步,他就退一步,罢了。 三位阁老出来奉天殿一起用午饭,嘴里食不知味,眼里脑海里全是皇上的那双眼睛,皇上的眼睛,天底下最美丽的黑宝石也比不上,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似羽扇般微微翘起,要你一颗心也仿若平静的水面漾起涟漪。 读书明理,科举为官。当致君父为尧舜,免万民于饥荒。而他们,大明的臣子,有愧。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方强,就一方弱。今天的这个局面,他们面对皇上的强势退缩了,身为大明文人,有愧。 谢迁端起大碗一口气喝完虾皮紫菜汤,眼睛一睁:“皇上没错!” 蒋阁老是脸色最正常的一个,放下碗擦擦嘴:“皇上没错。” 杨阁老苦笑:“我知道皇上做得对……我担心啊……我们都这般年纪了,这将来……谁还能劝住皇上?” 谢迁和蒋阁老异口同声:“桂萼、张璁、夏言……人多得是。三年一次科举,大明的官员那么多。” 杨阁老摇头,也觉得自己操心太多:“罢罢罢。他们下次要是惹到皇上,自己担着。我们走吧?” 其他两位阁老哈哈哈笑起身:“走。我们也去‘散散步’。” 正午的太阳照耀人间,圆彤彤的亮堂温暖,皇上走过后花儿鸟儿都安静了,宫人们也都机灵地装隐形人,行礼都是默默的,整个紫禁城都沉默了一般。 三位阁老一路“散步”一起奔清宁宫而来,还没到清宁宫,就听到几道乱糟糟的大喊声。 “皇上要杀我,皇上要砍我脑袋,姐姐,姐姐!你听到了吗?皇上要杀我,皇上要砍我脑袋!”这是建昌伯。 “你住口!你胡说!”这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这是宫人们的惊呼。 三位阁老对视一眼,一起大哭出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你可要保重自个儿,太皇太后,你千万莫要因为小人生气。太皇太后!” 三位阁老一边哭一边跪下来行礼,一边行礼一边哭。眼角余光看到,建昌伯状若疯癫,披头散发的,五官狰狞,依旧不依不饶地冲太皇太后大喊大叫:“我胡说!姐姐你去问皇上,你去问皇上!” 他的哥哥寿宁侯,死人一般站在一边,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太皇太后的身体摇摇欲坠,要不是宫人搀扶着,估计早就晕了。 独独没有一个锦衣卫。几位阁老心知徐景珩那个泼皮无赖,真就一下子不管了,哭的更大声。 “太皇太后,您是天底下最疼我们皇上的人,太皇太后,我们皇上没有父亲,就指望这太皇太后啊。太皇太后啊你可要保重自己太皇太后~~~~” 浑浊的泪水,跟那黄河决堤一般。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