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有期!” 一阵喧闹后,众人离去,重回寂静。 狄其野这才看清,这似乎是在一家农户平屋内。 两个孩童并排躺在农家简朴的木床上,左边那个衣着鲜丽,绣金戴玉,一看即知是王侯子孙;右边那个虽也衣着上佳,但对比之下,远远没有那么夸张。 左边那个泪痕未干,张着嘴巴酣睡着,时不时抽噎一下。 右边那个只是微微皱着眉,是很小大人般的严肃模样,仿佛这么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睡不安稳的毛病。 狄其野一眼就认出来,右边那个是顾烈。 几乎在亲眼看到顾烈的同时,狄其野感受到顾烈心头萦绕着的痛苦与不安。 是了,此时楚顾刚刚被夷九族,这两个孩子的所有亲人都不存于世,只剩下彼此兄弟两个。 想到这里,狄其野忽然意识到,顾烈是唯一的楚王孙,也就是说,左边这个孩子,也没有能够活下去。 狄其野一声叹息。 狄其野仔细打量着八岁的顾烈,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只是稚气些,睡梦中还握着拳头。 正想着,左边那个孩子在睡梦中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他就醒了,伸手去推顾烈,把顾烈推醒,抽噎着说:“顾烈,我害怕。” 顾烈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试探着用小手拍拍他的背,学着大人般安抚道:“不怕。” 得了顾烈的安慰,那孩子哭得很凶了。 “如此吵闹!” 窦侍卫领着先前提到的过命兄弟进门,见孩子哭了,登时教训道。 那孩子吓得不敢继续大声哭,还是忍不住低声抽噎着。 顾烈依旧拍着他。 窦侍卫那位过命兄弟话不多,沉默着煮了两碗麻沸散,喂两个孩子喝了下去,打开密密麻麻的针袋,又调起了颜料。 调了一半,这过命兄弟皱眉道:“鸽子血不够。” “刺不成?”窦侍卫急了。 “不是刺不成,”过命兄弟解释,“想要平日看不见、喝酒或热水烫过才会显形的刺青,就必得用鸽子血。鸽子血只够一个。另一个,只能是寻常刺青。” 麻沸散起了作用,两个孩子都昏昏沉沉起来,但不至于到睡着的地步, 窦侍卫往两个孩子的衣着上一扫,立刻决断道:“给左边那个用吧。” 然后又说:“兄弟,此事事关重大,就交托给你了,我出去引开追兵。” 那过命兄弟一点头:“我省的。” 话音刚落,窦侍卫就提着刀出了屋。 狄其野皱起了眉,虽然这窦侍卫明显是因为左边孩子身份更高,才将鸽子血给了他用,但是,对八_九岁的孩童来说,胡乱刺青就已经够危险了,再加上鸽子血,不是更容易感染么? 不等狄其野深思,那过命兄弟剥了顾烈的衣服,在顾烈身上描起纹样来,光是这一步就用了一个时辰,随后,他拿起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银针,沾上染料,对准顾烈的背,一针接一针地刺下去。 “呜……” 顾烈只是低低呜咽了一声。 狄其野因为感受到顾烈感受到的连绵不绝的疼痛而勃然大怒,可是却无能为力。 这只是一个梦,狄其野什么都无法改变。 狄其野已经听顾烈说过,刺青是一针一针刺出来的,但那只是顾烈刻意含糊的一带而过,与亲眼见证到底是怎么一针一针刺出来的,差距太大了。 一想到那漂亮得像是在顾烈背上燃烧的火凤纹章是这么来的,狄其野就忍不住想拔出他的青龙刀。 狄其野不忍心看,又不忍心调转视线。事实上,他也没法调转视线,这并不受他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狄其野忽然感受到比先前更尖锐更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必定是麻沸散的效用过了,可那火凤纹章,才刺了不到一半!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