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是祝北河,出了名的老实人,不可能收受贿赂。可祝北河也是出了名的孝子,他家中高慈姓左,看姓就知道是家臣五大姓中的左家人。 杜轲他儿子,取的可是左家长房的嫡女。 于是一弯二绕,祝家老夫人听说姻亲犯了糊涂,拿了官中一箱银子,现在已经知错了,可折子送到了她儿子手上,怕是要了性命。 老夫人自以为精明,自家儿子可是堂堂正三品大员,最早和陛下一起打天下的立楚功臣,不过是一箱银子的事情,拿掉一本折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她娘家,这儿子她生来有什么用? 为了娘家的面子,也为了拿捏儿子,祝家老夫人拼着不肯吃饭,也要祝北河对姻亲手下留情。 祝北河答应是渎职,不答应是不孝,苦闷了两日,实在被母亲闹得不行了,还去找姜扬诉过苦,可姜扬劝了半天,回家老娘还是不肯吃饭,眼见着都要生病了,那可怎么办?就答应了吧。 或许在决定渎职的那一刻,祝北河就该清楚这事没完,可祝北河万万没想到,在顾烈摆明了认理不认人的统治下,杜轲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来。 杜轲当然不止贪了一箱银子,得了左家的准信,他就对着胡堂下手了。 于是,一伙人在内鬼接应下进了道台府,灭了胡堂满门,还将整个府衙付之一炬。杜轲带着人呼天抢地地赶到现场,立刻开始满城搜捕犯案的“流民”,把流民杀官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要说杜轲没有理政才能,从他栽赃流民就可以看出来。 什么叫流民?流离失所之民,就叫做流民。 若这案件发在去年刚刚立朝的时候,说不定御史台不会起疑心,毕竟那时楚朝初立,确实有许多流民还未收服。 但楚朝一开朝,顾烈就确立了以重农安民为先的理政重心,鼓励流民开垦归田,给予了非常优惠务实的政策,同时户部废寝忘食地同地方落实户籍制度,登记造册,以田养民,以田管民。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可以说,大楚基本上消除了大波流民的存在。就算有,这些人也只敢躲在深山老林里,因为他们没有户籍文书,基本不可能入城。更不用说纠集成帮,潜伏城中杀害朝廷命官。 连时势都不清楚,被肃政台查个底儿掉是理所当然。 案情可以说虽然残忍但并不复杂,杜轲全族已经被缉拿,正在押解进京的路上。 摆在顾烈面前的问题是,到底该怎么处置祝北河。 * 牧廉每月进宫三次,这是御医张老的安排,为了给他针灸调养,尽力让他活得更久。 有时牧廉自己记不住,姜延记得牢牢的,甚至只要不忙,一定给他领到太医院门口才走。 牧廉每回针灸完,总想偷偷跑去看师父,但未央宫哪里是随便能去的,每次都叫锦衣近卫给好声好气地拦了。 谁想今日一打听,师父和小小师弟在礼部待着,牧廉立刻就窜去了,为了讨师父欢心,迅速加入成语接龙这种幼稚游戏,和狄其野、祝老爷子一起,在礼部大堂成为扎乐三人组。 定国侯一来就以清晰的思路震住了场子,祝老爷子本身就是个和蔼随和的长者,而且他们俩已经这么玩了两三天了,不习惯的也都习惯了。 但这可是又疯又狠,敢把大理寺卿告上奉天殿的右御史啊! 不少人偷偷瞄着牧廉,直到顾昭随手轻轻敲了敲镇纸,才都低了头。 牧廉一点都不在意,照常问师父:“您什么时候回家?” 说好过个十天半个月出去住,但顾烈近来的模样让狄其野不放心,于是只道:“再过一阵。” 牧廉不大高兴,嘴巴能吊油瓶,陪了师父又接了几圈,觉得还不如回家和姜延玩,跑了。 祝老爷子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乐乐呵呵地对狄其野说起了小故事。 * 几日过去,春闱临开,杜轲也押到了。 顾烈早起时,把狄其野也给拉了起来:“陪寡人上朝。” 虽然人没去上朝,狄其野消息也不是不灵通,姜扬也求情求到他这里,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 要不是知道,狄其野昨晚就要发脾气了。 翻来覆去的吃,就是真神仙也受不住。狄其野前些日子挤兑顾烈是牲口,单就某方面而言,一点都没说错。 狄其野看看镜子里的顾烈,反手握住顾烈给自己梳头的手,什么都没说。 顾烈心里安慰,一低头恰好从衣领间看到尚是樱色的重重罪证,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脸倒也没那么绷着了。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