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朝廷为夺民财之贼窟,陛下是天下贼首!” “放肆!” …… 金阶是通向龙椅的阶梯,低矮平宽,两侧有描金画龙的低矮围屏。三步金阶向上,就是龙椅所在的金台。 狄其野刚在金阶上坐下,忽然听顾烈低声笑了起来。 他是靠着围屏侧身坐着,青龙刀被放在他的手边,一抬眼就对上顾烈的视线,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不笑什么,”顾烈低头看他,“为何坐那?” 狄其野长腿一伸,软靴轻点金阶下的地面:“杨平死在那,脏。” 顾烈摇头笑笑。 “顾烈。”狄其野认真地看着他。 顾烈嗯的应了一声。 狄其野郑重地说:“你想让我上朝参政,你有没有想过我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观念,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之间百分百会出现的分歧,有没有想过……你我之间面目全非那一日,要怎么办?” 顾烈当然都想过,而且已经想了两辈子了。 但顾烈还是想听狄其野说更多的话,想让狄其野把上辈子闭口不谈的,都讲给自己听。 于是顾烈反问:“你就那么笃定,你与我之间,一定会面目全非?” 狄其野无奈叹息。 他其实不想说一些对这个时代并没有多大意义的空话,可事已至此,不和顾烈交底是不行的,顾烈将他捧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境地,他再回避下去,影响的就不止是他自己,还包括顾烈,包括追随他的手下,包括整个大楚。 狄其野习惯将命运掌控于自己手中,他从来是命运的强者,顾烈却要求他臣服于王权,做一个真正的古代臣子。 若要对抗,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故意众叛亲离,将自己彻底变成大楚朝堂的众矢之的,走向自古名将的宿命结局。 然而,今时今日,狄其野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顾烈已经闯进了他的命运里,成了他不得不考虑的一部分。 想要陪着顾烈走下去,就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背弃他的原则,向王权妥协。 而狄其野并不确定自己能够承受多大程度的妥协,这考验的是他与顾烈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做到互相信任和充分交流。 所以,在这个顾烈登基称帝的夜晚,他不得不来说一些顾烈绝对不会爱听的话。 “我稍后说的话,你听了一定会生气,”狄其野事先警告道,“但若我今夜不说,你以后会更生气。” 战场下的狄其野,很少有这么认真的样子,尤其是在前世记忆中,大楚开朝后,狄其野就一直是以懒散任性的形象示人,生怕言官不来参他。 月光清冷,更把这个肤色白皙的人衬得玉人一般。 前世狄其野虽然背着个大楚兵_神的_名头,却因为死因蹊跷,少有祭奠供奉,顾烈心中不是不痛惜的。 后来他才听说,大楚民间少女们早已约定俗成,每逢七夕,都要在夜里摆上瓜果供奉狄其野的小像,求的还不是姻缘,是求狄其野保佑她们越长越美,倒让顾烈哭笑不得。 想来,这些闺阁女子都清楚,学狄其野的做派是绝对嫁不来如意郎君的。 思及这段不知该如何评价的笑谈,顾烈点头应道:“你说。” 狄其野不知为何顾烈心情这么好,又奇怪的看了顾烈一眼,但想想顾烈今夜在仇家皇宫登基称帝,心情好也是理所应当,于是将此念头抛在一边,斟酌片刻,才终于开了口。 “没有一种制度是完美的,文明的进步也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我并不是要在这个时代缘木求鱼,而是想要向你解释,为什么我和你终究会是对立的。” “说对立,也不是说我一定要找你的麻烦,但这或许比找你的麻烦更糟。” “顾烈,我可以做你的臣子,却永远不可能真心臣服于王权。” 话音未落,狄其野去看顾烈的眼神,发现那双浓于黑夜的眼睛里满是晦暗不明,却没有生气。 狄其野垂眸,继续道:“我也许是一个幸运的人,我所处的时代并不是一个和平的时代,所以我能够在先锋营中拼出一席之地。” “然而,即使是在战时,我的时代与这个时代的根本不同在于,就算我是上将,我在人格上与我的士兵们、普通百姓们,也是平等的。” “这意味着,我对王权专_制有着根本上的不认同。”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