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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没


    光绪二十一年的春节惨淡无比,宫中取消了所有的祝贺庆典与宗亲宴会,朝廷内外密切关注着威海卫的消息与命悬一线的北洋水师。

    时值一年里最热闹的春节,寻常百姓家里尚有欢声笑语,可层层宫阙内的风却寒冷肃杀,与几月前宫内倾尽所能为皇太后庆贺六旬万寿的盛大热闹场面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自皇上来探过婉贞福晋的病,婉贞福晋身上也渐渐畅快了许多,白天的时候已能够出院来随意走动,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食欲也比原先好了许多。

    时值春节,虽国家正与日本起战,可春节最基本的礼数总不能少,除夕当夜载潋同兄长们在祠堂内向阿玛上过了香,便往婉贞福晋房中来一同用年夜饭,一同守岁。载潋在除夕当日特意穿了一身红地绉绣五彩丹蝶大袄,头上的珠花与流苏等也都换了红色,就连花盆底鞋上嵌着的珠穗子,静心也特意挑了红色的来给载潋穿,就为了能让婉贞福晋瞧着喜庆些。

    载沣领着弟弟妹妹几人往福晋房中去,听得府外传来零零星星几声烟花爆竹的声响,不禁摇了摇头叹气道,“今年这春节,又有谁是真正的高兴呢。”

    载潋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兄长身后,载洵听罢了载沣的话,神情也颇有几分黯淡,却强打了精神道,“哥哥,如今朝廷有难,我们在府里过年,就尽量节俭些,只是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更何况大额娘刚大病一场,我们无非是为了讨她高兴,图个热闹吉利罢了。”

    载涛的神情仍旧轻快,对自己两位兄长笑道,“五哥六哥,我们做臣子的,如今不能为皇上分担些什么,唯独有照顾好了额娘,让皇上放心,才算是略尽绵薄之力了。”

    春节的气候冷得令人耐受不住,几日前下了场零零星星的雪水,从思谦堂到后院的回廊檐下便都结了冰挂,载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瑛隐急忙提了斗篷来替她披,载潋却一把挡下来,回头对瑛隐道,“不用了,前头两步就到,不用费这功夫。”载潋回头时没瞧见阿瑟,心里不禁纳闷儿,时值春节,她在京城里又没有亲人,能上哪儿呢?

    于是载潋便问瑛隐道,“阿瑟上哪儿去了,怎么没跟着?”

    静心便上前来回话道,“格格,王爷刚才吩咐,要请岳家父子过府来一块儿过年,阿瑟姑娘便跟着去了,等会儿就回来。”载潋回想起往日里两人见面时的说说笑笑,又想起两人年龄相仿,所学知识也相同,他们的父亲又都效力于北洋水师,难免会觉得投缘。

    载潋想到这里,忽然懂得了些什么,却没说些什么,只是含着笑点了点头,道,“好,等他们过来,就领着他们先见过了额娘。”载洵却是个后知后觉的榆木脑袋,同阿瑟与卓义相处了那么久,却仍旧什么异样也没有察觉,此时听了静心的话,不禁笑话道,“哟,这俩人却是怎么了,倒成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载潋跟着三位兄长进额娘的暖阁时,见阿玛两位侧福晋刘佳氏和李佳氏也都在房里,正陪着额娘用茶闲叙,二人见了他们兄妹进来,便也都起身,颔首站在了婉贞福晋身边。

    载沣几人径直从两位侧福晋面前走过,并不需要见礼,走到婉贞福晋面前才依次跪倒,三跪三起后,四人齐声向婉贞福晋道,“孩儿等恭祝额娘新春如意,福体安康,万病回春,寿比南山。”

    婉贞福晋听过了吉祥话儿,心里头高兴得很,挥手示意扶秋过来,扶秋步伐轻盈,手里捧了托盘,上头放了四只荷包,载潋等人依照顺序接过去,婉贞福晋才又道,“年前的时候,我照着你们每人的喜好做了几段络子,今儿个送给你们,往后戴在身上,也不算是忘了我…还有锭银子,只作薄意,为你们来年讨个平安吉祥。”

    载潋几人双手举过头顶,将额娘赏的荷包接下,而后才磕头谢赏,“孩儿等谢额娘恩赏。”

    载潋随着兄长起后,婉贞福晋才又挥手示意了李妈妈过来,指着李妈妈手中捧着的一些珍贵绸缎对刘佳氏与李佳氏两位侧福晋道,“年前太后赏的些云锦,给你们去做几身儿新衣裳吧。”

    两位侧福晋忙行蹲礼,颔首道,“奴才谢福晋赏赐。”

    随后众人才入席,婉贞福晋坐在正中主位,右侧分坐载沣、载洵、载涛与载潋,左侧依次坐着刘佳氏与李佳氏。

    婉贞福晋在载沣耳边低语了两句,载沣便点头,拍手示意站在外头的张文忠与顾文孝都进来,在载潋等人所坐的圆桌旁又添了桌子与圆凳,请府里各院掌事的谙达和姑姑们都入座,静心也在桌上落了座,留瑛隐站在载潋身后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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