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哪里晓得梦迢那些家务事,听见不免心下失落,因问小厮:“嫁的什么人?” “本县县令,姓柳,与舅爷是好友。” “你如何知道?” “我听见太太身边的妈妈说的。” 秋生暗暗皱眉,“你太太去打听人家这些事做什么?” “她们是梦姑娘的老娘妹子,梦姑娘与舅爷不清不楚的那关系,太太自然都是要打听的。” 秋生提起一边唇角,轻讽了讽,“你太太管我还不够?还要管娘家兄弟,真是操不足的心。” 走出假山,秋生睐目去望,那一行已走到对岸去了。梅卿行在当中,穿着莺色长衫,碧青的裙,隔着满池莲萍如玉水如烟,仿佛蓬莱水中仙。 这厢出门,车马在侯,老太太心下一动,忽然改了主意,要与梅卿一道回去。梦迢暗窥她一眼,目光涤荡两下,清冽起来,微笑着问:“娘回去做什么,颠来颠去的也不嫌麻烦?” 老太太现寻了个由头,“我想起来,我有样东西要回去取。” “什么东西,告诉梅卿叫她替你取来就是了嚜。” 老太太把腰端得直了些,“她不晓得搁在哪里的,还是我亲自去,省得她翻来翻去的给我屋子都翻乱了。” 一处这么些年了,谁的眼色一动,彼此就大约能猜着那颗玲珑心窍。方才梅卿如何扭捏作态,老太太如何笑眼旁观,皆被梦迢看在眼里。梦迢隐隐猜着她安的什么心,拉住她的腕子劝了一句,“娘,您踏实些吧,这里不是别的地方,那邝秋生也不是等闲之辈,二姑娘也厉害着呢。” 此话一出,彼此拆尽伪装。老太太碍于跟前有小厮,拉着二人绕马车后头,压着声吭吭笑两下,“要是等闲之人,我才懒得去打他的主意。太医院院判,那可是个肥差,况且京里的人不比济南这地方的人,是富贵惯了的,花钱不计较。再有一件,这秋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更是大手大脚。章平不就是如此?花起银子来,什么时候算计过?” 梦迢不听犹可,听了便生气,“我看您是想银子想疯了,这样的人能去招惹?他可是董蔻痕的丈夫!董蔻痕如今待我是个什么态度你们不知道?要是给她晓得,岂不是把账都算在我头上?” “就是他是董蔻痕的丈夫,我才越是要惹他一惹。”老太太咬着牙,很有些义愤填膺,“你想想,那蔻痕端的那架子,简直不把你放在眼里!章平不心疼,娘还心疼呢,娘偏要替你出这口气才罢!你不要管,娘就要背地里叫她吃个哑巴亏。” 说着不管不顾,凭梦迢在后头气得跳脚,拽着梅卿便上了马车。车轮子嘎吱滚动起来,是向前么?其实不过是命运一圈一圈地重蹈覆辙。 梅卿在车内挑着帘子,将脸微微别向车窗,薄薄漠漠的笑着,“娘的意思,是要拿我当个刀子,替姐出气?” 老太太睐她一眼,抓起她另一只手,抚在手中,“哪里能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里会拿你去替你姐姐出气?我那是哄她的话。不这样说,她闹起来惹人烦。我的本意呢,是看那秋生有钱,这样的人,我告诉你,不比济南这些穷官,呵,几千银子算什么,我看他就是万把也拿得出。况且他又有些呆。你瞧他方才见着你那副神魂颠倒的样子,不是白送上门的肥羊?不宰他宰谁?咱们在姓连的哪里触了个霉头,少不得就拿他开个好运。” 梅卿扭眼过来问:“可是姐不答应,你没见她方才急了?她把事情闹出去怎么好?” “闹?给谁闹去?”老太太放下她的手,贴在车壁上,端得是胸有成算,“告诉那两口子?她那不是白送上脸给人打么?她没傻到那份上去。告诉章平?你看章平是会管这档子事的人?况且真告诉了他,她的脸上也不好看。她只能来劝咱们。我想想她那性子,倒不要告诉她,一会回来,就说咱们路上想一想,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她肯信?” “不信她也没法子,最多留神堤防。这也是好笑了,这是她能堤防得住的?那秋生又不是她什么人,腿长在人家身上,她看得住?” 说到此节,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