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株鲜红月季。 电话挂断,陈年却说不回家,我们去吃福记。 他家烤串我惦念了许久。然时机不对,嘴里滋味也会减色。陈年让老板开了瓶冰啤,我告诉他,我也要喝,他便拿了只塑料杯,稍稍倒一些递给我。我那时认为所有的酒都难喝,可人逢了愁苦,似乎就很需要些平日难下咽的事物。周围几桌的客人,酒愈浓兴愈高,陈年一瓶酒见底,倒越来越闷。我问他怎样打算,想再考一次吗?陈年摇头,说自己需要时间考虑。 回家途中,不少阔步昂首的青年与我们擦肩,他们正处在高考落幕的狂欢,无论结果,至少今夜,他们卸了桎梏,松快之至。我瞄向陈年,他肩上的缰绳,脱不去了。陈年偏头对上我视线,轻轻一笑,若无其事。 所有人都变得沉默寡言。父母,赵姨,我,还有陈年。仿佛家里净是气球,稍有不慎,讲出的话就成了飞针。需要缓冲,需要思量。这段日子,每晚自习结束,陈年都会来接我。有时我竟要恍惚,我和陈年依然在这里上课,下课,放学一道回家,他还未高考,一切未有什么变化。但这种幻象被打破,是陈年闲来无事,会来我房间辅导我课业。要预备高考,不应当这样闲,因此我催他回自己房里。陈年从我课本里抬头,略带一点茫然,问,不是说好了,我考完了要多陪你吗? ……笨蛋。 课间闲话时,后桌拍拍我,眼里有八卦意味:陈醉,你哥要去当兵? 我面上不显,顿了两秒后,淡淡反问:你怎么知道? 后桌便道:还真是啊?我姐在征兵办碰见他了。 我蹙起眉头:你姐认得他? 后桌微微一笑道:原本不认得,她昨儿去交入伍申请,说遇到个男生,俊得不行,害她盯了好久,还瞅见人家表上名字叫陈年,我就想怕不是你哥呢。 我随意应了声,转过头去缓缓伏在桌面,脸埋进胳膊,作出困乏样子,无意多谈。后桌仍在絮叨着什么你哥怎么想着当兵,不是才高考完,该上大学么,不过你哥穿军装肯定特精神。 听得我脑袋疼。 周五回家晚餐,饭厅里难得一家人齐整。父亲颇显兴致,还开了瓶珍藏的白酒,要陈年陪他饮。 酒盖一摘,烈香就扑洒过来,我皱皱鼻子道,我哥喝不了白的。 父亲却径自拿了小酒盅斟酒,说,今儿你爹高兴,就让你哥陪我喝点。 我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蛋,问,什么高兴的事,我能知道吗? 父亲抿一口酒,指了指陈年,笑道,咱们家很快就又要多一个光荣的军人了,你说我高兴不高兴? 母亲讲,可给你找到由头开这瓶酒了,少喝点吧,别待会上劲了。 我抬起眼皮,看向坐在对面的陈年,他也正望着我,眼中闪过一点无措。 一块番茄在嘴里爆开,舌尖红色的汁液,不够甜,只尝出了酸。 我垂下眼,咽了食物,说,哥报名参军了?我都不知道,恭喜啊。 声音没有起伏,除了陈年,不会使人听出平静即是异常。陈年避重就轻,讲些仅仅是报了名后面还有很多流程,都还没有定数之类的话。我并不看他,只是夹菜,吃饭,忽略他察探我脸色的目光。 吃过饭,我回到房间,书桌前坐了半晌,功课却纹丝没动。有人敲响房门,赵姨不在,只能是他。我不像往常喊他进来,起身去开门。 陈年站在门前,头快挨到门框,他晃晃手中雪糕,说,给你拿了荔枝味的。 我接过雪糕,正要关门,陈年伸手一挡,小声问,你不想理我了么? 模样倒有些可怜。我按着门把手,同他僵持片刻,最后放开。 陈年走进来,合上房门,看了看我,说,陈醉,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知道我将是什么心情。 我咬下一大口雪糕,真冰,冰得牙龈都酸了。我定定看着他,问,陈年,你在恨我吗?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