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厝就坐在榻边守着他,用目光将他紧紧包裹,在静寂之中,担忧怜惜绕经了千回万回,距离却一直不远不近。 云卿安想要迎他而去,向他再靠近一些,却因痛麻侵蚀丝毫动弹不得。 可这也算作是不得了的慰藉。 都是空想出来的吗? 云卿安轻声问:“过了有多久?他如今何在?” 岑衍道:“回掌印,已是三日有余。侯爷前去追捕昭王及其党孽,预是要些日子才能回京,不必挂忧。” 云卿安虽想要避之不谈,但仍道:“那日,你可有碍?” “奴婢无事,只是遭了误引,未能侍守在侧,实为有愧。”岑衍蹲在地上,将狼藉又细细地收拾好,后又行至窗边想要将之关紧。 云卿安却是唤停,闭上了眼睛,道:“不必了,你且退,本印无事。” 待离,室内又是一片安宁。 熙熙攘攘也会照旧不合时宜地生起,何年何月亦同,陈旧得没有亮色,恶风经久如一日地吹拂澧都宫阙。 关于他和魏玠,实不算知遇。 彼时的龚绰还未成太后,然荣冠六宫的气度威仪已现,她端庄而坐,眼波流转之时让人看不出其中怒意,却能真切地感受到那咄咄相逼的迫力。 是对着下首的许多人,尤其是针对魏玠。 “本宫久居深苑,竟不防让小人在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也就罢了,倒还是孤陋寡闻,这样的无色无味蛊酒,前所未见,好生稀罕。”龚绰冷道,“魏公公怕不是从鞑蛮巫众野流那里寻来的?” 魏玠早就心虚得被吓出一身的冷汗,狡辩道:“娘娘何出此言?因临重宴,奴婢特备佳酿以献,万不想出了此等祸端,定要将那害者揪出,讨一个清白公道!” 龚绰自是不信。 欲争扶功,各看不顺,使出些腌臜手段来害人,实在是正常不过。魏玠想要对她属下宫人动手也是情理之中,也亏得这胆量。 “本宫怜你委屈,故还以赠,你就把这尽数喝了吧。”龚绰微微笑着,挥手命人新端上来一杯酒。看似作了更换,实则酒液未改,苦果就该让他自作自受。 魏玠见此,面上瞬间变得惶然一片。 无人留意处,云卿安低着头,同样惶然。前一刻才得知重讯,废宫传瘟,有所牵连的婢人通通都要被诛杀,其中正包括他原先之所在,那么现下顶替了他位置的岑臻,必定难逃一劫! 能借助什么才能救他一命? 其后不过是各有考量,各取所需。 在魏玠不自觉地转脸四顾,与抬头的云卿安目光相对上时,他便只能选择毅然决然,再无退路。 认为义父,挡饮蛊酒。 在混乱当中,他记得自己还隐隐听到了司马厝的消息。殿前遇刺,替王挡剑。 惜没能再见。 ——“广厦将倾非吾一人之罪过,乱世起硝烟吾一介宦官安能止?高堂非明君,何须作良臣,朝殿堂前犹歌舞,尔等以忠良自居,妄谈国安又岂非可笑?吾奉命侍奉于君侧便是天子心腹,又何来奸佞一说,佞臣不辜,佞臣不辜啊!” ——“你且记着义父的话,不论是走什么道都切忌半路回头,退无可退,就算前路是遭人唾骂、遗臭万年,后路是前功尽毁、不得善终。” 姑且全当作没听见。 不是云卿安抉择的。 眸光微转,才觉床头不知何时有了遗落之物,一枚环戒被拿起在他手心。戒面嵌椭圆绿樱石,外壁以极细的金珠焊成缠枝花纹,工艺极为精巧。 他自己缓缓将之偷着戴上,不知不觉间已泪如雨下。 司马厝果然是来过了,或许是刚走,或许是还一直在默默相陪。心心念念,终可提日程,而今却余他一人,悄悄愿想。 但即使是这般,亦可。 所谓前程,应是挣脱出千般暗仓,于惊渡贪图中望雪尽自明,拥人得爱,虽而今仍是四顾无影。 潮起时分不闻人,他于日漏窥天光。 (本章完) 第100章 掌心蝶 坟落草香,无需告知。 挣蝶在满是泥污的掌心停留了一圈,终颤巍巍地同化而去。 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