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着了吗?方饮轻轻地问。 陆青折道:没有。 这床小得让他伸不直腿,在极不舒服的情况下,他也失眠。 方饮小声说:现在是十一点半,不算太晚,陪病号聊聊天吧。 陆青折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绝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当倾听者的话,勉强够格。他问: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听着。 听着睡着了怎么办呀?方饮道。 陆青折承诺:我会认真听。 万一睡着了,岂不是浪费我的感情,我已经开始酝酿讲故事的情绪了。方饮折腾他,要罚的。 你打算罚什么?陆青折好奇。 方饮不假思索道:罚你到了学校也不可以不理我,不能把我当成陌生人。 陆青折解释:我没有不理你,你也不是我的陌生人。 可你总是对我爱搭不理的,在我觉得你对我很好,以为我们关系更近了的时候。方饮说,我每次都被搞得很晕,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陆青折道。 方饮歪头:我让你觉得笨吗?还是觉得不自在? 陆青折思考片刻,说:会突然觉得很危险吧。 方饮笑了笑:危险?难道我是易燃易爆品? 你不是。陆青折道。他自己是易燃易爆品,方饮是火苗,靠得太近,他总是容易失控,喜怒哀乐全由别人掌控的滋味很危险。 他转移话题:你的故事酝酿好了吗?为什么从讲故事变成了采访? 我好奇嘛。方饮说,你想听什么故事呢,我有好多想讲,给你听听我和那个小混混一起称霸一方的往事? 陆青折可能有小混混ptsd,听到这三个字,迅速裹住了他的毯子:不用了谢谢,我想我该睡觉了。 方饮盯着他看,安静地看了许久,陆青折与他对视,全程没有别的交流。病房里除了仪器运作的响动,就是几乎听不见的各自的呼吸声。 陆青折忽然说:你怎么了? 下一秒,方饮吸吸鼻子,有点哭腔,不过很快收住了:没事,就是、就是没事。 稍微冷静了一会,他再说:上次被伤疤痛醒,病房里没人陪我,我就只好自己努力去摁护士铃,不小心把柜子上的鲜花花瓶打翻了,玻璃碎掉的声音好可怕。 他身体一直不好,生病至今,陆陆续续在医院折腾了不少时间,住了不少次病房,陆青折其实是第一个陪他过夜的人。 他去年做了一桩风险极高的开腹手术,他妈妈在外出差,忙得没空来见他一面,他爸爸连人影都找不着。赵禾颐这个讨厌鬼,在他妈妈面前答应得爽快,其实就给自己的协议签了个字。 而他的好朋友们,都在忙着升学的事情,被家长管得牢牢的。他怕给人添麻烦,就不让他们来,他们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然后,果真没来 他没懂自己怎么在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以后,突然矫情起来,本来好好的,被陆青折一问,他就鼻尖发酸。 好在控制住了,不然在陆青折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这算什么?要陆青折怎么想?该被自己给吓坏了吧? 他听到陆青折在起床,折叠床吱嘎作响,他慌慌忙忙地闭上眼睛,然后感觉到陆青折在自己旁边弯下腰,扯了一张餐巾纸。 紧接着,陆青折犹豫了下,没用餐巾纸擦他的脸,温热的指腹摩挲过他的脸庞,把泪痕都擦干净了。 他不肯睁开眼睛,耳边,陆青折生疏地安慰着他:现在不是有人在陪你吗?哭什么?花瓶不会再碎掉了。 第25章 方饮一怔,半张脸埋在棉被下。陆青折安慰过他以后, 垂着眼睛, 没急着走, 在方饮床边坐了一会。 他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拭手指上的泪水, 方饮呆呆地看着他, 觉得他的动作好缓慢,像是为了多留一会,尽力拖延。 不容多想,有人打电话给他。他的来电铃声是高一文艺演出时的音频,当时几个同学唱歌,他弹吉他,吵得要命,拿来当铃声, 倒是非常有辨识度。 他刚刚伸出胳膊,陆青折就把手机递给他, 他接了, 抬眼看了下挂在房间里的时钟,将近零点:爸,那么晚了,有什么事? 此刻两人的距离非常近, 外加没有任何杂音, 陆青折能听清楚对面那个男人的讲话。 他在医院里见过方徽恒,因为待在病房外,隔得远, 所以只瞄到了对方模模糊糊的身影,长相看不真切,声音也没听着。 现在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