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的童年好友被傅珏用上毒药折磨,那个费尽心思想掩藏的恋人,也被十分潦草地杀死,尸体让众人都看见。 在这种调动下,再怎么温顺无争的人,也该被激起一点渴望。 对权力的渴望。 有权力,才能保全想保全的东西。 傅珏当然知道更简单的方法,一道圣旨下去,傅蕊恭敬领命,等她百年之后接替皇位,无功无过的一生。 但那不是傅珏想要的,一个崭新的王朝即将迎来它第二位拥有者,如果它想要长久延续下去,这个角色至关重要。 她不能太冲动,像她的母亲。也不能优柔寡断,像她那个早逝的父亲。更不能全无斗志和野心,那样她会守不住任何。 群敌环伺,虎视眈眈,她不需要一个谨慎保守的平庸继承人。 女帝知道怎么□□自己的雏鹰——推下悬崖,一遍又一遍,让她在利风中丰茂自己的羽翼。 即使那样会点有不好的后果,譬如被怨恨,那也无所谓。傅珏并不觉得一份美满的亲情能给注定拥有至尊之位的人多少好处,她就是这样过来的,深知什么才是最好。 平心而论,在培养傅蕊这条道路上,傅珏几乎算作呕心沥血。 她调动她的野心,给她一个前行的理由,连忠心耿耿的伙伴都有她从中促使,甚至还为她在谋取一份连傅珏自己,都未曾真正得到过的力量。 青云会迟早会归顺于朝廷,即使到时候,这朝廷的主人已经不再是傅珏,但它终究也姓傅。 这是傅姓的江山,傅姓的王朝,它的版图在得到青云会那样的助力之后,将会扩张到前所未有的宽远。 这一点,傅珏的觉悟倒十分高,比她当年到死都不能瞑目的父亲要好不少。 灯油又添了一回。 侍女来去无声,手脚轻捷地好似夜中野兽,不会惊动一只草虫。 傅珏抬起眼皮,看向灯前添油的身影,这当然不是什么寻常侍女,是她的暗卫之一。 她看着对方的动作,倾注完灯油之后,执起一把小剪。咔嚓一声,灯花被剪下,灯芯只余寸半。 做完这些,侍女恭敬俯身,问询还有何事要做。 过了片刻,傅珏说才没有,并让她下去。 侍女却没动,她弯着腰,又问了一遍。 傅珏笑了,她并不为这份违逆而动怒,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暗卫在为何而固执。 她缓声:“无妨。” 侍女终于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外。 这是今夜最后一个值守的暗卫,此刻也被打发到隔壁殿了。 雨仍在下,傅珏敲击着桌面,还没敲几下,忽然感觉到有风吹来。 夜风,凉而湿润,不知何处吹来,很近。 她抬起眼,看见桌前多出了一个人。 黑衣,斗笠,执着一柄刀,刀尖的水淌在案上摊开的纸张之上,距离她眉心三寸之远。 傅珏没有动,也没有惊慌。 她静静地打量面前这个人,距离上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年多的时间。 她在观察她,同时,也在被对方观察。 泠琅知道有怪异。 女帝七名暗卫轮流值守,无论何时,身边至少有三人护着,即使是在最安全的禁宫深处,也是这样。 而半刻钟前,仅剩的那名暗卫离开了,空旷的寝殿内,只剩几名不通拳脚的侍女黄门,连外人已经悄然潜入都未曾知觉。 泠琅知道奇怪之处,但她已经习惯了偏向虎山行,并且她隐约感觉到,这是一种邀请。 就像春末夏初,水花纷飞的溪涧边,那个面溪而立的背影,和转过头后,意味深长的眼神。 泠琅紧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是如此从容,即使被从天而降的一柄刀指着,也毫不惊慌,甚至在同刀的主人对视。 那双薄而挑的眼中,深沉而含蓄,没有流露任何情绪。 看到这双眼,泠琅竟一时忘了自己如何开场,她只想到初见之时自己是如何形容这个女人。 渊渟岳峙。 那是不知晓其身份,不了解其作为的第一印象,而如今泠琅明白了一切,看着她,竟然又想到了这个词。 泠琅冷冷地说:“我来问你三句话,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女人一动不动:“朕为何要回答?” 泠琅丝毫不理会,自顾自问道:“第一件事,当初在玉蟾山,你已经认出了我,你为什么不杀掉我?” 傅珏一语不发。 泠琅说:“因为你知道,我在找春秋谈。” “你知道我在找,也知道这一切在秦浮山的预料中,所以不愿打草惊蛇,只想伺机而动。” 傅珏极轻地笑了一下:“你说得不错。” 泠琅极快地说:“第二件事,你活不了多久了。”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