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多久,江琮就看了她多久,两个人都不说话,但彼此的默然却是熨帖的舒适。 入睡前,泠琅终究发话了,她声音从牙缝里传来:“看我不端了这个破村子。” 江琮握了握她的手,黑暗中低声附和:“想端就端了它。” “到时候,我把他们挨个儿杀掉,你就在外面堵着,一个也不许跑。” “好,一个都跑不了。” “我已经想好了阿落的去处,她身上会武,可能以前受过教育,等离开这里,我要再去一趟明净峰,双双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嗯,我和你一起去。” “啊,对了,沉鹤应该还在那里,也不知道剑法学得如何了,他一直想去京郊参拜剑冢来着,如果合适,倒是能带上他一起返京。” “……” “怎么了?唔——” 小厅内,寂生默默翻了个身。 片刻后,声响稍歇,泠琅羞恼地抱怨:“你弄疼我了!” “可夫人方才明明很舒服。” “我说苏沉鹤,你突然这样是为何?” “是啊……为何呢?” 黏腻水声和压抑不住的喘息又起,终于,一切平缓后,江琮轻捏着少女滚烫的耳垂,哑声说:“夫人想带他上京,我没意见。” 他垂下头不住轻嗅:“他自己愿不愿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接下来的三四日,都是这般过的,泠琅和阿落在山中采药或是摘果,早出晚归,可以说个不停。 阿落的记忆几近丧失,她来自哪里,学过什么,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在山间轻敏灵活的步伐,和躲避木筷碎片的临时反应,更像是训练日久的下意识痕迹。 一个屠户即使二十年不动刀,也能知道牛该如何解。 阿落时常望着泠琅翩跹的身姿出神,她说那很熟悉,好像自己从前看过无数次,甚至泠琅说官话的口音,也比泽布的山中方言来得亲切。 女孩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又是那种迷茫的哀伤,泠琅已经确信对方绝没有说谎,这怎么做得了假。 她尝试询问是否知道常罗山这个人,得到否定的答复后,踌躇再三,泠琅还是将盘旋已久的打算说出了口。 “你想离开这里吗?”她问,“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走,去一个很好的地方,那里不用做活,还可以学习这样飞上树木,想飞多高都可以。学成之后,去找你的家人也可以。” 她们凝视着巨大的日落,交换了一个轻巧的拥抱。 阿落落了一点泪,她不住地说谢谢,眼睛映着霞光,好像波光粼粼的水面。 而那厢,寂生依然一无所获,他质疑整个村寨里都没有身高八尺的络腮胡男人,他们根本没有蓄胡子的习惯。 第六日,午后,这天阿落不必去采集果实,泠琅也歇在屋子里。 在她百无聊赖时,江琮叫住了她。 青年含着温润笑意,柔声问询,要不要出去走走。 第107章 无人谷 泠琅有些莫名:“出去走走?你知道大路朝哪儿开吗?” 她反复告诫过江琮, 在村中这十天不要出这个院子,休养伤势要紧,他若是听话, 应当没出过门。 寂生抢答道:“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两日时常出去, 专趁你不在的时候。” 泠琅啊了一声,她重复一遍:“专趁我不在?” 寂生乖巧点头:“你去找阿落姑娘的时候。” 泠琅立即望向江琮,对方只靠着椅背微笑, 一点没有被当场拆穿的窘迫。 她拍了两下掌:“好啊,短短几日,江舵主都能健步如飞了?” 寂生说:“健步如飞没有,江舵主走得也不是很快。” 泠琅赞叹:“所谓身残志不残, 吾辈楷模。” 少女言语刻薄,双眼也凉凉地瞥过来,瞧着, 似乎真的生气了。 江琮却觉得这个她样子很好看, 眉头微拧, 眼神像一柄精巧薄脆的小刀, 还是刚从雪里提出来那种, 又凉又亮。 就这么被划上两下,也很情愿。 寂生没有看到期盼中的情境,他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从少女脸上嗔怨般的怒气, 到青年眼中似有若无的笑意。 僧人终于惊觉自己只是个助兴的, 这个认知让他很恼火。 “天边堆了云,我猜晚些会下雨, 您二位还是歇着吧。” “晚些或许下雨,”江琮低声, “现在要不要去?” 然后——寂生看着少女轻哼一声,马尾一甩,转身踏出门,头也没回。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