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两条身影迅疾无声,一闪而过。转眼之间,窄陋小巷中已经空无一人。 泠琅穿得简单,头发只盘起,用绢布加以缠固,没戴任何累赘饰物。此时潜伏在巷内奔跑,只能感受午时软风于袖口穿梭的热意。 她在想,那个和尚,果真是深不可测。 于路上偶遇的时候,他们有马车,距咸城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和尚只是在用双足行走,无论如何,入夜之前都到不了咸城。 但当天在客栈,她同江琮进行无聊赌约,打算溜出大堂后折返,却见到后院有青灰色的身影一闪。 她当时其实已经看清,只不过心中尚有疑虑,不敢确定。 后来在丰台楼上喝酒,她酩酊大醉,只能被江琮背着走,如此松懈疏忽,果然引得那人远远缀行。 只是缀行,却并不动手,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乃至于今日,他们出门买马,和尚又神出鬼没地跟了上来,或隐在店铺之后,或藏于摊位之间。人群熙熙攘攘,吵闹纷杂,若不是她一直留意,还真不能察觉。 这可太奇怪了,泠琅确信自己绝对没和圆头和尚打过交道,是她先在比剑大会上注意到他长得俊,好似身手也不凡。 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人家暗中跟上来了?双方在无形之中还有这等奔赴默契? 想了一路,直到骑上新的马,匆匆忙忙奔出城门,行了几里地之后—— 泠琅才放缓速度回首。 她对江琮说:“我和他还挺有缘。” 江琮骑的是一匹白马,这颜色其实并不方便作奸犯科,只不过它体能最佳,耐力最好,便被选中。 他纠正说:“不是你,是我们。” 泠琅笑了一下,她紧盯着他神色,慢慢地说:“不是我们,是你。” 江琮意味深长:“我不认识他。” 泠琅微笑:“我也不认识他。” 简单的话说到这里,其中的试探已经不言自明。 又一阵热风吹过,卷起地上尘土。二人勒停了马,于生着高木的古道上静静对视。 泠琅说:“我昨夜带了刀,醉得不省人事,你两手空空……但他没有选择动手。” 她作出判断:“他认识你,知道纵使这样,你也有本事周旋,所以他按兵不动。” 江琮低声说:“或许他根本不愿意动手,只是想远远跟着罢了。” “远远跟着?然后呢,你我二人有谁值得他这样做?”泠琅策马逼近他,“是几乎无人知晓的刀者之女,还是树大招风的京城分舵主?” 江琮默然片刻,只轻声重复:“我不认得他。” 泠琅却忽然安静下来。 正午的风热而厚重,蝉鸣充斥于天地之间,聒噪无尽。 在这一声一声的鸣声之中,她慢慢抬手,触到背后冰凉柄身。 长路尽头,立着一个人。 青灰布衫,面容沉静,一手结印,他恭敬而沉默地候着。 像是等候多时了。 第77章 古道遇 僧人立在三丈之外。 泠琅手指已经握住柄身, 却并未将刀抽出。 隔着亮到几乎发白的日光,她同道路另一头的青灰身影对峙。 他面容平静,甚至有几分安详, 仅看上去, 并不像是沾过多少血腥。这个和尚很合适出现在农家栅栏外讨斋饭,而不是挡在她去路之上。 去路,而不是来途。 那两匹付了定金的紫骊只是障眼法, 泠琅和江琮从后门小巷离开,东拐西绕,从另一位马商处购马之后火速出城。即使这样—— 他仍旧在道路前段守候着,好似笃定他们会来。 泠琅觉得很有意思, 她好奇这位出家人观察了他们多久,知道了多少东西;更好奇他如何做到的这一点。 他轻功必定不凡。 在开口问询之前,她回头看了江琮一眼。 风吹动青年眉边碎发, 他表情平淡, 一手拉缰, 一手垂落, 似乎没有半分紧绷。 但泠琅很熟悉他这副模样, 她瞥见他闲散垂落的手指,它其实离剑柄不过两寸。 风仍旧热。 剑和刀都还没有要出鞘的意味。 “从明净峰到咸城——”泠琅对道路尽头的人说:“遇上多少次了?我们倒是有缘。” 僧人垂目道:“小僧法号寂生。”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