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上一句:“……书肆亦不缺,记得多带几个人。” 泠琅于是谢过这番建议,临走之前,也饮了杯江琮煮的茶。 煮的是明前龙井,甘醇微厚,一点点的涩,无穷回甘。 她不怎么喜欢喝茶,但也喝过不少好茶,因为李如海好茶道,尤其是龙井。 “茶如人生,沸则转腾,冷则沉底,”他那时一边分斟,一边笑着说,“阿琅,如今我们过的便是冷茶的日子,虽静涩凉苦,但亦有无穷滋味。” “你早早尝过苦茶的好,才不会太轻易沉迷于暖热甘甜,以后你会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纯粹。” 泠琅如父亲所言,果真没有沉迷所谓暖热甘甜,这不是因为他的教导,而是因为她后来去了太多地方,尝过太多味道。 见了太多,所以无论甜或苦,对她来说都是疾掠而过的浮云、片刻即逝的慰藉。 离开时,江琮问她这茶如何。她说香而不浓,淡而不散,好。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能夸得如此上道,当下笑得十分开怀,温声说夫人喜欢就好。 泠琅亦笑着应下他下次一起品茶的邀约,心里却在想,果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 于清净雅致的茶室,煮着郊外青山中汲取的清泉水,茶叶上乘、金贵、一两值万钱。这便是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对于好茶的定义,风雅极了。 她尝过最好的茶,是在山谷中对峙一夜,凌晨终于让刀锋见了血,然后在太阳升起之前,带着颤动不已的心跳与尚未冷却的杀意,在山下茶摊边上花上一文钱喝到的粗碗劣茶。 就着林间晨雾与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口下去,滚烫熨帖,五脏六腑的灼意都被冲刷了一遍,是四肢百骸,从里到外的痛快。 足够粗劣,足够潦草,和她认为的人生如出一辙,或许这便是李如海口中的纯粹罢。 她倒是真心诚意想请江琮饮上一杯,但就不晓得,这位世子喝不喝得来了。 马车吱嘎一声停下。 泠琅抬起眼,掀开布帘,往外轻瞥。 只见一栋三层小楼矗立在繁华热闹之中,锦屏画檐,处处精致,门匾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醉春楼。 名字起得不三不四,经营的却是十分正经的生意。美酒佳肴者有,良茶甜糕者更有,这是西市最有名气的一家食肆。 更是打探消息,耳听八方之场所。 泠琅今天穿得很像那么一回事,身边被一众小厮丫鬟簇拥着就更像那么一回事,她一踏入大门,立即有小二点头哈腰上前招呼,脸笑得比春风灿烂。 她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街景,更能听到大堂内众人交谈之声。 要点菜了,小二弓着腰作倾听状,泠琅微笑着,念出那句最最经典的豪气之语。 “有什么拿手的,统统都上一份。” 嚯,感谢侯夫人,感谢世子,没想到她李泠琅也有从容道出这句话的时候。 一众仆役环伺于身侧,料谁也是难以下咽的,菜还未上,泠琅先对绿袖发起难。 “绿袖,你来坐我旁边。” 绿袖慌忙摆手推辞。 泠琅耐心催促了一遍:“就我一人望着张大桌子,换成你能吃得下?” 她又加上一句:“待会儿有你爱吃的蒸鲈鱼。” 绿袖天人交战了片刻,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泠琅右手边。 剩下的人,泠琅劝了几句,也嬉笑着纷纷入席了。两个侍女,一个叫晚照,一个叫晴空,是跟着泠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