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说,只举起绢帕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绿袖忙劝慰道:“您且放心,上回大夫不是说了吗?世子已经有所好转,不日便能苏醒。” 泠琅在心中想,我愁的就是这个,本来事情就没个起色,要是他醒了,麻烦更多,还不如躺着。 当然,这些话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在她沉默的时间里,绿袖又絮絮叨叨起来。 “少夫人,您别看世子如今那样,他从前其实很俊的。去岁冠礼那日,世子爷穿了一身云山色衣袍,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子……” 炉中紫烟绷成一条线,直直往上,一直穿梭在殿堂中的风不知何时停了。 侍女仍在唠叨,泠琅一边听,一边望着烟,默默地想。 如今那样,那样又是哪样?说来好笑,她这个所谓少夫人,连自家郎君的面都没见过。 世子所睡的床榻,是用了纱帘布幔层层掩着的,纵使她日日榻边念经祝祷,也难窥其容。极个别的一次,她拨开帘子,却见榻上人面上还覆了一层薄纱。 至于成婚那日,也是隔着床幔行的礼,前后不过半盏茶,很快便结束了。 许是怕她心中介怀,侯夫人倒是耐心解释了一通,说是世子受不得风冷,平日里都是层层裹着的,如今病重,就必须更小心。 泠琅面上温顺,心里也不甚在意,见没见到又如何?反正她不过是个福星吉兆,就算人苏醒,又哪能真的同世子做夫妻。 他若醒得早,对她来说是桩麻烦。他要是就这么去了,到时候一大堆仪式更是耽搁时间。只盼,世子能醒得不早不迟,刚好够她办完事,了无牵挂,便能功成身退。到时候即使无人提,她也会主动走人的。 那厢绿袖还在喋喋不休:“……从那时起,世子便有了这样的别号……” 泠琅心念一动,这个故事她倒是知晓。 世子其人是出了名的体虚,养在府上最清净宜人的熹园,平日里深居简出,近身服侍的下人都是精心挑选过,府内寻常人难以见其面。 至于为何躲起来养个病也能出名,就不得不提到如今最负盛名的丹青手,画鬼沈七。 沈七以画鬼自号,其人更是行事不羁,潇洒狂浪。泾川侯当初还乐意乖乖呆在府中时,引其为忘年交。 侯府遍植花草,假山凉亭无一不精秀,有好几处别致庭景。沈七来逛过一次,深以为美,请求在府中取景作画,泾川侯自然豪爽应允。 那日沈七在竹林前挥毫泼墨,好巧不巧,望见出来透气的世子江琮。 隔了一面疏疏竹丛,隔了半片凌凌池水,少年一身白衣,墨发垂肩,神色郁郁,身形萧萧,孤身立于池畔,正低头看着水面。 微风轻起,雪袍翻飞,沈七这才发现那衣摆袖口有丝丝血迹沾染,如寒梅落雪。与此同时,少年此刻正好抬起眼,眉心一点红痣鲜焕无比,同衣摆血痕有着诡异绮丽的呼应。 墨一般乌润的眉眼,丹朱似的眉心红痣,以及翩飞翻涌着的胜雪白衣。 他孤零零立在水岸,像一只离群索居的病鹤。 挥的什么毫,泼的那般墨,沈七是一概不在意了,他满眼都是这惊鸿一瞥的病少年。 天地背景虚幻空旷,唯有黑与红与白。这极致而浓烈的三种色彩,在少年身上分庭抗礼,相得益彰,颓丧而浓烈。 画者几乎要醉死在这副画面中,竹林不画了,当即另起一副,调好颜料,一气呵成。 那副作品后来受尽赞誉,沈七画鬼声名更上一层楼的同时,观者亦不免好奇那画中人是谁。 沈七毫不避讳:“便是那泾川侯长子,年十五,他平日里养病是不会出府的,你不认得也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