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正在港口黑手党口称复仇、实则肆意杀戮的芥川,织田作之助连放在枪把上的手指都不由得紧了紧。 但是、但是。 他的目光,无法控制地投注在身侧的年轻男人身上。 这个人同上一次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苍白隽秀的五官,依然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依然在等待着永恒地等待。某一刻织田作之助竟觉得他笨拙,像一个不知道主动争取、曾被火焰燎伤过手指便从此胆怯的小孩。 而那面孔上依旧浮现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换做旁人,必然会认定这微笑下埋葬着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与阴谋,属下则会在这幅笑面前惊惧胆寒、瑟瑟发抖:不知道多少条鲜血淋漓的命令是从这含笑的口中颁布下去的。 而织田作之助看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判断: 看起来,这位首领大人并没有上一次的记忆。 然而在这中不知情的前提下,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竟说出了同头戴纸袋、赢得了武装侦探社全员信任的津岛修治,同他一样的话。 不会有事的。 太宰们说。 织田作之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异状,并把它当做了自己的突破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武装侦探社没有出现津岛修治这个男人,但是,面前不还有一个形貌一致的太宰治吗? 织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他终究没去询问上一次未曾搞懂的疑点,也放弃对两个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质疑。他像是透过瞄准镜聚焦目标,只关注于不加掩饰摆放于面前的突破点,像扣下扳机一般说出自己的疑问: 你说不会有事的,织田作之助说,是因为早已经猜测到会发生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也如同持枪的手一样平稳,并不因问题本身的一针见血而产生动摇。 太宰几乎要为此微笑了:他的朋友永远这样临危不惧,真好。他微垂着眼睫,又喝了一口干马天尼,其实眼下他哪里尝得出什么味道,只依稀觉得冰凉酒液顺着喉管往下滑。该到这个问题了吧,太宰想,下一句,织田作就要想办法确认芥川君的安全了。真好啊。太宰又不由得在心里重复:遇见了不错的前辈,真好哦,芥川君。 织田作的声音接着在右侧响起,太宰险些因不合时宜的走神错过它,幸好他的大脑还算好用。可是等太宰通过未散的尾音还原了整句话的内容时,差点被酒液呛了一下。 织田作之助没有再去为芥川铺后路。他问: 你是怎么预先知道的,太宰? 哎呀、哎呀。 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呢? 这一刻太宰好想把一切都对着织田作说出来,说他接收到千千万万平行世界的记忆有多么痛苦,以十八岁年龄仓促接替了森先生的位置、这四年半过得又是多么身心俱疲。他已经尽到一个太宰治所能够做到的最好,把他的世界、把他的横滨,打造成铜墙铁壁,可是这一切,都比不过书页上一笔滑稽的笑脸。 他能说吗?他能说吗?说出来就要解释为什么一个太宰要放弃自杀、要压榨自己到这个程度,说出来就要解释织田作之助的死亡与那五个无辜牺牲的孩子。太宰说不出口,同时庆幸起来:虽然不知道织田作怎么突然得到了一份平行世界的记忆,但好歹不是主世界的那一份。 说起来,所谓卧底到武装侦探社的津岛修治?到底是哪个世界的太宰治,有这么闲啊? 太宰想着便笑了。他依然端着那副笑脸,此刻这笑面比刚才黏得更紧固了些。他歪了歪头,蓬松黑发落了几缕在绷带上,让太宰无辜的神情显得愈发真实: 当然是我提前策划好了一切。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说。他声音低沉而轻柔,不用太刻意便营造出掌权者的气势:这四年半终究在他身上落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若是有敌人在眼前,早已冷汗直流地腿软跪下了。 太宰说完这句话便停了停。保险起见,他本该再多说两句,为自己的污名增添上新鲜的几笔,以免织田作对港口黑手党还有什么不符实际的期待。可是他终究还是有些贪婪,心底怀揣着小小的野望:若是三小时之后,什么人的死讯借助黑夜的风传播开来,如果会有人因此停下脚步不必哀悼,不必悲伤,只是因为曾经在一起喝过酒而驻足的话想到这里,太宰没再继续往下说,只安静地笑了笑。 不知道织田作之助相信了没有。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太宰一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