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去牵她的手,指头陷进指缝间,十指紧扣。 「我就是……觉得挺不真实的。」他眼睫歛着,掩住眸里翻滚的情绪,嗓音沉沉,「下班后就能见到你,能把你带回家,能一起合衣而眠……什么都挺不真实的。」 苏有枝心头发酸,又听到他说:「復合后我常常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是不是上天看我可怜,施捨给我的一场美丽幻梦。」 何木舟扯了扯脣,弧度里掺着似有若无的苦:「不过就算是梦也无妨了,大不了就永远不要醒,这样就能一直跟你在一起了。」 他不相信永远,可此时还是拋却了理性,想盲目地去倚赖一次这种虚无的时间概念。 酸涩从心尖淹到鼻头,再渡到眼角,苏有枝眼眶发红,什么担忧和怒意都消失殆尽,馀下的只有心疼。那种无力感在胸腔里招来一场大雨,然后氾滥、灭顶。 她又对他心软了,她也只会对他心软。 原来分开的两千多个夜里,谁也没能睡好。 苏有枝不喜欢哭,她尽力压着蠢蠢欲动的泪腺,不敢想像何木舟在加拿大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或许表面依然是意气风发的高材生,可背地里驮着空虚的灵魂,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喘不过气。 她又想到了之前在木兮谈话的那次,当时他刚回国不久,她在他身上看到的都是冷感,都是漂泊,好似独自流浪了很久,却没能遇到一处停歇的岸。 她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搁在自己怀里,像保护幼崽般地拥着他,手心温柔抚摸他的背脊,每一下都是绵长的抚慰。 「何木舟,不用流浪了,可以靠岸了。」她温声道,「我是你的岸。」 经年的渴求终于得以圆满,迟了多年的告白熨贴骨血,有时候疗伤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戒菸好不好?」苏有枝轻哄,摩娑着怀里人的面颊,想起阳台那满地的菸头,眉间又漫上几许摺痕,「抽菸很伤身体的。」 「好。」何木舟埋在她怀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掉泪,他不喜欢自己的脆弱,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温暖却又那么深刻,让他忍不了翻涌的泪意。 虽说从高中就碰了菸,但他其实菸癮不大,基本上烦躁时才会拿出来紓压一下,最严重的也就只有刚到加拿大那阵子,不想苏有枝的时候抽得兇,想苏有枝的时候抽得更兇。 后来稳定下来、坚定心智和目标也就恢復正常了,偶尔抽个几根,没有上癮的难耐。今天也只是因为睡不着,再加上心绪没来由地躁乱,心脏彷彿被吊着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放,不知道梦会不会下一秒就支离破碎。这才趁苏有枝睡着后蹲在小阳台放空,望着夜里沉寂的城市,不知不觉便抽掉了大半盒菸。 可现在梦中人却同他说,这不是梦,更不是什么幻境,她就真真切切地站他面前,像个闪闪发亮的神明,为了他下凡。 红尘难渡,拥抱与吻是镇定剂,而爱是救赎。 「mygod,mylove.」 他是个无神论主义者,可此时他却有了唯一的神。 「iofferyoutheloyaltyofamanwhohasneverbeenloyal.」 他在清晨骤然大放的日光中抬眼,坠落进她澄澈的眼瞳,所有晦暗都化成纯白色的云,交眸处尽是深情,那样虔诚。 月亮彻底地湮没于白昼,可人间的月亮还清醒着。 而他在最后一瓢曙光中吻住了他的月亮。 / 「iofferyoutheloyaltyofamanwhohasneverbeenloyal.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出自波赫士〈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下一回正文完结啊。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