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璟这一番话,李潼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收敛,变得严肃起来。 长安城的繁华富足虽然让人叹为观止、流连忘返,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会沉迷于物欲的享受之中。 大祚荣本就是历史上渤海国真正的开创者,如今人生际遇虽不相同,但也不可以俗流视之,仍然怀有常人所不具备的气概与志向并不出奇。 宋璟虽然与大祚荣接触不深,但出于对宋璟的信任,加上原本历史记忆作为参考,李潼也相信宋璟的这一判断是有其道理的。 靺鞨作为东北群胡中的一员,论名气、势力或许不如契丹又或三韩之国那么大,但也绝对不容小觑。 国朝初年,便有一批靺鞨贵族融入大唐政局且身居高位,诸如唐初的突地稽、李谨行父子,特别是李谨行,不独率领唐军与新罗之间进行了数年大战,在青海战场与吐蕃交战也颇有战功。还有原北衙宿将李多祚,同样也是出身靺鞨。 至于以靺鞨人为主体建立起来的渤海国,更是雄踞海东、盛极一时,与契丹、与新罗多年对抗且能不落下风。虽然最终覆灭于契丹,但渤海国遗民又有相当一部分融入女真当中,换了另一幅面貌继续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当然,随着李潼执掌大唐,针对靺鞨人不遗余力的追讨,一切可能都被提前锁定在了萌芽之中。 大祚荣的父亲乞乞仲象本就是靺鞨大族酋长,当年契丹大贺氏叛唐,乞乞仲象与族众相约逃出营州,希望借此摆脱大唐的控制。虽然之后生出反复之乱而丧命,但若说乞乞仲象心向大唐,李潼自是绝不相信。大祚荣作为其子,当年外逃时想必也应深参其事。 李潼对大祚荣自然不失警惕,张仁愿俘获其人不久后便勒令押回长安,只不过叛逃的靺鞨人内部爆发内乱,反唐之心更加坚决的乞四比羽掌握了部族大权。 为了分化瓦解靺鞨人的反抗斗志,李潼才没有追究大祚荣叛逃之罪,而是授其五品游击将军、留京任用。虽然官品势位并不算高,但却是继李谨行家族、李多祚等靺鞨将领之后,靺鞨人再次入朝的一个代表人物。 如今靺鞨叛逃一事虽然解决,但仍有数万户、多达十数万靺鞨族众后续的镇抚问题。如果按照朝廷以往惯常的处置手段,以大祚荣这个蕃胡名族出摄其众,也算是理所当然。 虽然说眼下大祚荣未必还保持着矢志反唐的决心,但若由其人出掌部族,势必不会像其他将领一样忠心纯粹。而随着靺鞨之乱被平定,接下来的管制也从外患转为了内政,自然也不会再像此前那样警惕,这又会留给大祚荣许多操作的空间。 因此宋璟将大祚荣视作新的营州之祸,还真的不是夸大其词。大唐国力强盛时,自然不惧这些杂胡们势力的发展,可任何一个朝代也难保证长盛不衰。中唐以后大唐周边许多悍胡,几乎都是受到了大唐的扶植而逐渐壮大起来。 一念及此,李潼心里已经是杀意暗生。他自有爱才及包容的一面,但既然有人摆明了乃是狼子野心、养不熟的白眼狼,若还不杀,难不成留着过年? 不过在对大祚荣痛下杀手前,首先要解决的还是靺鞨那几万降户的安置问题。 略作沉吟后,李潼便又望着宋璟说道:“卿自营州归朝,途经河北,沿途所见河北诸州县政治如何?” 宋璟听到这问题,先在脑海中仔细梳理一番,然后才就自己沿途所见河北风物种种、并附着自己的见解看法,向圣人娓娓道来。 在出镇营州之前,宋璟便已经在河北任官数年,可以说是从契丹叛唐、肆虐河北之后,便伴随着河北的政治恢复一路走来。 之后虽然远赴营州,但河北同样也是营州的后方大基地,一应钱粮人事都从河北拨给,宋璟更有一份旁观者清的明悟,谈论起相关问题便也条理有据、深刻具体。 “契丹乱后,河北诸州虽便被疮痍,但之后圣人扬志图兴,名臣显员驰赴河北,宣命布政,劝农奖耕……今民生可称殷实,秩序复于井然,但仍有地况几桩、略称不协。一者经术不彰、民不尚学,乐任侠而惭礼义,二者运滞物阻、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