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那件狐裘衣把自己完全盖住。我小时候经常这样做,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堆到自己身上,堆出一个温暖而黑暗的地方。我以前一直觉得,人说想回到小时候,那都是在扯淡呢。我从来不想回到小时候。小时候我哪能吃到肉喝到酒,冬天夏天都有合身合宜天气的衣服穿。小时候我也什么都不行,什么都没学过,没人尊敬我。 但是现在,我蜷在地上,我想到了小时候,然后想到,我好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没人在乎我,也就没人非得逼我活着给他奸。 “刘将军?” 殿门被推开,我听见刘十九的声音。 她走过来,对我说:“魏大人让我给您拿一套衣服……地上凉,您还是别这么躺着。” 虽然刚刚多亏了她敢于打断顶头上司办事,给魏弃之报告了什么什么消息,提前结束了那个逼对我的折磨,但我很清楚,从根上说,她和魏弃之是一头的。 “魏大人还说,您手伤了。我已经差人去叫曾先生也赶快进宫来,一会就能来看您……” 我的手确实一直在疼,而且现在肿起来了。但这用得着他来关心吗? “还看什么!”我恼火地说,“就这么废了不是更合他心意吗!把我的四肢全断了他就更满意了!” “将军,这是您自己的身体,您自己还是应该爱惜些。如果您自己都不爱惜了……” “我呸——”我冒出一个头,怒视她,“我再爱惜我自己,他一个命令就能全毁了,有什么用——我现在唯一的希望真是:他早点不爱惜我,早点弄死我完事!” 老天爷啊! 为什么她哭了!!! 我把头缩回去,在黑暗中抱紧自己的膝盖。对自己反复默念: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听见她说:“我在将军要随魏大人出征时就听说了……魏大人命曾昌仁调一副毒药。” 出征时。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这么干。他那时候趁夜过来找我,说那番话时,就已经备好了那些放过毒的蜜饯。 我不免怨恨起刘十九,何必明明白白向我确证这一切——确证那个狗东西有多可恶—— “我对不起您。”她抽噎着这么说。 这给我整愣了。 本来啊,自从刘十九亮了她玄衣营的身份,我就一直觉得她比好多大人还心机多。但是现在听着她的话,不禁感到了她有多年轻。因为年轻,才能这么轻易地就觉得对不起别人。 “你这不是……上赶着把坏事揽自己头上吗?”我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对不起我的人是那个谁,你都做过什么啊就谈得上对不起我。”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劝魏大人杀您除患,我本来相信魏大人不会,但后来……我也不能确定了……听说那副药的事后,很担心您不会活着回来……最后得知,您活下来了,但是……“她轻轻叹了一声,“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想要痛痛快快地活,哪怕死,可是所有人都要您卑微地活……就连我,此时此刻也自私地希望,您只要活下来就好,哪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人这样惦念我的感觉很好,不过,连她自己都知道,我并不会因为自己如果不给他废了,就要被他弄死,就会接受自己给废了。 “你这样希望,是人之常情,没什么错。”我说,“我不会顾念你这样的希望,也是人之常情。”说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