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那个站在窗户旁边的白衣江忆是假的,因为他一直冷冷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靠近我的意思。可是他监视的眼光令我不安,我又不想和他说话,只好放任他监督我。 真讨厌!他为什还不走?过了很久,又进来一位假江忆,一看就知道是冒充的,因为她是穿着粉红衣裤的女孩。她和假江忆逼我喝下苦苦的水,又在我手臂上打了一针才出去。其实我答应过妈要跟医生合作,我不会拒绝吃药的,不过那是我跟妈的秘密,他们不知道。 穿粉红衣裤的女孩不止一个,只是每次都只进来一个,她们都做着同样的事,餵我药吃,有时还加上打针。至于那个离我远远的假江忆在那天之后就不再出现,没有他的监视,我的心情轻松多了。 今天,像爸爸慈祥眼光的江忆又回到我的床边,他轻轻替我把几根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开,他的动作很温柔,表情很真挚,就像我们是多年的好友。我的江忆只为陪我说话解闷,从不对我体贴的。慢慢他的脸凑近我,我呼吸到他的呼吸,他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热热的,他又哭了。他好爱哭,我忍不住又陪他哭了一阵子。他抱起我,把我揉入怀里,他泣声断肠,越抱越紧,我觉得好怕,猛力挣脱他,再看他时,他已成了伤心欲绝的泪人。 我问他:「你很苦吗?」 「…」 「唉!可惜寒潭不能留你,不然我会救你脱离苦海的。只是现在,我比你还苦。」 我的目光忽然扫到女孩的素描。这是住在这里以来唯一一直留在我视线的东西。江忆一定是找不到周靖荣,所以,女孩的素描才会依旧放在桌上;然而我的江忆却行踪飘渺。其实,就算没有完成任务,我也不会怪他,是我自己没胆子问他地址。 我在心里对着女孩说:『唉!女孩啊女孩!空有美丽和善良又有什么用?只怪文凭、金钱和你无缘,所以,只好委曲你永远做个多情的牺牲者。』 爱与钱财,兼而有之固然很好;没有,其实也无所谓。强要来的都会是苦,就像吟翔和玉綺的婚姻一样。反正我也不想为追逐荣华拼命,失去爱情也许未必就不好。 这几天假江忆仍然没有出现。倒是妈、大哥、三哥、嫂子们、姊和姊夫们常来看我。妈虽看起来还很消瘦,但不再悲伤了;有时三哥逗我笑时,妈的脸上也会随着我们的快乐而浮现笑容。国辉也来陪我,还带了女朋友来,他们是山友,准备把文具店结束后,一起改做小吃的生意,我很替他们高兴。 医生说我进步很快,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患了什么病,又有什么好进步的。倒是妈现在跟三哥一家人相处融洽,让我很放心。因为这一直是妈的心愿,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点。 白衣人推门进来时,我差点脱口叫「江忆!」幸亏我忍住了,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美妇,我凝神仔细再看,终于认出是吟翔和玉綺。从他们的互动来看,他们之间的困惑已经冰释,我放下心头最重的一块石头,脑子也跟着清爽起来。但另一个阴霾却立刻袭涌上来,周靖荣!周靖荣!我是不是该怪自己? 玉綺削了一个梨子给我,我看到她手上发亮的刀子,心中顿起莫名的紧张,吟翔立刻吼玉綺把刀子拿开。玉綺慌忙拿着刀子走出病房。我对吟翔说:「不可以对她那么兇,你欠她十年,没有权利再对她吼。」 「我一时情急。」 「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不过,…你请她进来,好吗?」 玉綺委屈地走进病房,她不愿见我,我感觉得到,我告诉她,以后不想再见宋经理,也不回公司上班,这一切全是我无心之过。我请宋经理别再来看我,他神情冷默,正准备和玉綺离开时,一位医生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钉在门口不动,连宋经理和玉綺也因此被堵而无法离开。 我等他为我诊断,他通常会问我想什么?吃多少?睡得好不好?今天,他却没有开口,我等了很久,好奇地抬头想问个究竟。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