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对自己这么好、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朋友,本来是该高兴的,然而紧接着,却有个想法窜入脑海,让我的笑凝在嘴边。 「怎么了?」靖文伸手在我眼睛前方挥了挥,才拉回我的注意力。 尷尬地摇摇头,停顿了一会,我才坦言:「老实说,有些时候我不希望她为我想太多,想到忘记在乎自己。」 靖文微微皱起眉,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我。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可能彼此有过相似的经歷,于是在潜意识里,我不自觉将他归类成同类人了吧!认为他能够领会我的想法。 不过,一切都是我认为而已,又或者,这只是我想找个人倾诉的藉口。 「因为她往往将我摆在第一位。可是在我的观念中,人应该要先为自己考虑好,才有多馀的心力去留意别人;要不然,就算让别人很快乐,但自己活得很难过的话,那不是很没意义吗?」将视线收回来,我转而俯瞰阶梯下的剧场平台。 要将深藏的心情说出来,就算鼓足勇气,仍是会紧张的。 我不敢直视靖文的眼睛,深怕一看讲话就会结巴,那样很矬。 「而且,两相对照之下,总让我觉得自己很自私。」这句话,我说得很轻,像自言自语,但靖文坐得很近,我想他是听得见的。 所以在大一,当察觉小玫在纠结过后,依然决定将纬昕让给我时,我曾经生过她的气,纵使我没有表现出来。 我希望她多为自己想一点,别将自己看得太轻,可面对小玫勉强的神情,我老是开不了口劝她,怕给她难堪。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吧,对小玫而言。」我扯了扯嘴角,话中却没有笑意。 然后,我不再说话。少了我的声音,现场安静下来,幸好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蟋蟀的虫鸣,让整个空间并不是全然寂静无声。 几分鐘后,靖文才开口──没有直接否定我的想法,也并没有予以肯定,他仅仅是扬起笑容,用清朗的语调说道:「你值得小玫那样对你啊!」 我不自觉地转头,面对他。 乾净、澄澈的眼神,让我得以判断出他不是在说虚应的场面话,而是发自内心。 是不是扮演好了一个「朋友」的角色,我对此始终怀抱着疑虑。身为一个关怀自己多一些的人,我很担忧是否会忘了关注他人,尤其是亲友。 刚刚被靖文那句话肯定……突然间,我有种累积在胸口的压力重重落下的轻松感,彷彿了却了一桩以为这辈子都解决不掉的心事。 收回视线,凝视着空无一人的剧场平台,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细碎的画面,那是件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而我和小玫之间的友谊,说不定就是奠基于那件往事。 「我忽然想到……幼稚园的时候,有次在这里办了个圣诞节的晚会,晚会最后还有关于表演内容的有奖徵答。」还记得那天,我和小玫恰好被安排在第二排邻座的两个位置,「有奖徵答的其中一份礼物是立体绘本。主持的老师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拿着绘本展示翻动,让我跟小玫都超想要那份奖品。」 「结果?」彷彿很想知道发展一般,靖文还微微侧身歪着头看我,那是非常孩子气的动作。 「结果我拿到了那本书。」老师问了个较难的题目,但答案恰好被我记住了。「不过拿到时,我才知道绘本有上、下两册。」 「结果?」他又问了个结果,只是眼中已有丝了然于心的情绪。 「我把那本书的下册送给了小玫,还跟她约好改天去她家一起看那套绘本。」下意识地掩住脸,手掌之下,我的唇角是上扬的。「那也许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我也不懂当时小小年纪,怎么会有那种令长大后的自己想来都自豪的举止。记忆中,只有我将绘本递给小玫的那一刻,她剎那间明亮起来的神情无比清晰。 放下手掌,馀光瞥见靖文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忍不住打趣地问他:「你在酝酿你的心得感想吗?」 大概以为我打算逼他说,靖文慌忙摇头,「不!我什么都没想,有想也不知道怎么说啊!」 看他紧张成这样,我原本想追问的念头只得暂时压下去。 最后我拍拍他的肩膀,将饮料递上前,「乾杯?」 他的面上顿时堆满莫名其妙,但反应过来后,也配合地将饮料杯往我的饮料杯一撞,喊了一声:「哈,乾杯!」 随即,两人相视而笑;过几秒,当听见可怕的哀号从正在玩游戏的烤肉区那方向传来时,我们笑得更大声了。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