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奕然,再不是昨日那般沉闷阴郁的模样,于是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挑眉弯唇,意有所指地道了句:“见着面了?” 容与正喝着碗里的盐豉鱼羹汤,闻言动作稍停,轻‘嗯’一声,却没有抬头。 当着众多门徒的面,容宿没有在餐桌上继续多问什么,等到吃得差不多,人也散开时,他才寻到容与身侧,再次问言:“周丫头寻得什么法子进来的,门口的影徒们竟没有一个注意到她。” 容与如实:“阿妩扮成了傅大夫的药童,随他一道进门。” “这鬼丫头。”容宿摇头哂笑,可转瞬,他又将神色肃凝起。 他盯紧容与,开口道,“只是,若她再不来呢,你准备怎么做,继续不要命地宿醉饮酒?五噬散的毒性没能要得你的命,你便自己推波助澜,如今已然噬目伤耳,这是练功者的大忌,你不会不知。再之后呢?为了情伤,任凭满身修为功力耗尽也不顾吗?” “师父。”容与垂下头,沉默片刻,而后肃面屈膝半跪于地,“以后不会如此,我保证。” 容宿语重心长:“如今你是青玄门的门主,更是青淮山的掌舵手,你肩上承担着发扬宗门的责任。尤其眼下,圣上病躯羸弱,皇权即将更替,历朝历代这都是非常时刻,虽朝堂与江湖居远,可其中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等到新皇即位,他又是否愿与众门派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这些都是眼前事,不可不前瞻。你的命,不由己。” 容与沉声承诺:“我在,则宗门不破。” 容宿这才叹息将容与扶起,面色稍缓和,“你素来敛持稳重,偶尔一次的意气冲动,为师自不会过于苛责,可只要有周丫头在,变数就在,除了她,再没有人能叫你失意颓败成那般。当年为师与周相口头相定的婚约,如今真不知对你来说,这究竟是福是祸,她对你影响太深。” 容宿说罢,摇头轻喟。 他知道,这或许就是命中宿缘。 当年,他从山隘之野带回遗孤,见其习武天姿颇高,便将其收为坐下首徒,并给他起了一个和自己同姓氏的名字,容与。 随着容与年龄增长,容宿却越发深觉头疼,他这爱徒练功上倒是不用他费一点心,却是性格孤僻冷傲,素不喜与门中其他弟子接触,每日除了练功舞剑,便再无半点旁骛心思,少年老成,寡言稳重,身上无丝毫少年人该有的生机气。 他担忧容与情感缺失,将来会成冷血冷情之人,若他心中一直无敬畏,无怜悯,无喜恶,恐无法继任门主之位。 青玄门唯实力论,而当时放眼整个门派,容与都是最有资格任承之人。 容宿陷入难择。 直至容与十五岁那年,容宿带其上京办事,顺道拜会丞相府,也正好叫他和那早定婚约的周家小姐见上一面。席间,两人简单打了招呼,容与照常疏淡,用膳时也毫无异样反应,可回青淮山后,容宿却惊讶发现,自己那向来心无旁骛专心练功的乖徒儿,忽然就变了。 他罕见对某件事感了兴趣,甚至还会主动问道:“师父,有婚约的意思就是,她将来会嫁给我,可是如此?” 当时,容宿简直觉得十万分的稀奇,他试着打趣道:“你喜欢人家,想娶?” 若是以前听闻这种话,容与是绝不会搭腔的。 可那日他却毫不犹豫,直接斩钉截铁地回答—— “喜欢。我要娶。” 不是想娶,是要娶。 他淡漠性情,鲜少对什么抱有势在必得的态度。 两人的缘分便是在这一年开始的。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