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下乡议论的都是你们家的事儿。这不晓得内幕的添油加醋到处胡说,后来越说越不像话,流言四起。你爸是个老实人,说也说不过人家,斗也斗不过人家,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深入简出,与乡邻往来越发少。” 李春雷不做声,只静静地注视着张奶奶,眸色如墨般深沉。 “燕儿那妮子哪哪都好,只是命苦,被那群杀千刀的糟蹋得神志不清,连自己照料自己都搞不抻头。你大娘本是将她接到自己家里照料,这日子久了就难免有所怠慢。于是村里就有人给她出主意,干脆把那妮子嫁给隔壁村的黄三儿。那黄三儿是谁?年近六十的独眼儿疯子。那你爸能同意?跟你大伯吵了一架,便收拾了细软,带着闺女离开了这里。”张奶奶感到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杯子,咕噜咕噜连灌了好几口茶。 李春雷又悔又痛,恨不得当下狠狠扇自己几巴掌。“那您知道我爸和我姐去了哪里吗?” “听你大伯说,好像是去投奔你妈那边的亲戚了。诶,你妈老家不是有一个弟弟么?” 李春雷点点头。他有一个素未谋面的舅舅,听说小了母亲近十岁,当年饥荒逃难的时候,半路上被人收养了去。长大成人以后,养父母接连去世,便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家人。下了好大功夫,花了好多钱,几经周折才打听到,原来父母当年便已病死在了逃荒路上,姐姐逃到G市,后来也嫁了当地人。自此这位舅舅便断了寻亲的念头,只不过是跟姐姐有过几封书信往来。 李春雷仔细回忆起信中舅舅留的地址,不再多作停留,谢辞了张奶奶,便背起从监狱带出来的简单行李踏上了寻亲之路。 萧缓自从认识了随风这个网友,心灵就好像找到了避风港,或者说是癌症患者找到了对症治疗的解药,恨不能天天呆在网吧里,挂着QQ,找随风聊天。 “最近你上网有点儿频繁啊…”附带一个思考的表情。 “咱俩彼此彼此!”萧缓勾着嘴角,趴在键盘上啪啪敲字。 “我没有高考的烦恼,你有!不要再玩电脑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附带一个加油的表情。 “离高考还不到两个月,现在努力还有用么?”她一点儿也不想呆在城市里,更何况是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大城市。 “不管有没有用,总要全力以赴一次,哪怕失败了,以后回忆起来也不会感到后悔。”附带一个加油的表情。 “小妹妹,不要再给我灌鸡汤啦!我对鸡汤过敏!”交流了近一个月,她始终认为对方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可爱小女生。 “…不要叫我小妹妹!”附带一个委屈的表情。 “那要叫你什么?大哥哥?”刚点完发送,她的心里便想起一个声音,“你喊过的大哥哥只有李春雷。”继而又想,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他写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失望与难过,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怀疑她劈腿? 这相思之火一旦被点燃,就产生了星火燎原之势。她左思右想之后,决定趁这次五一小长假,偷偷跑回去探视他,她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近乡情更怯,坐在摇摇晃晃的小巴士车上,萧缓一路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显然是两年多前的那一次见面给了她巨大的打击,她怕历史重演,更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毕竟一直是她单方面的在付出和坚持,而他除了第一封回信,后面再没回过只言片语。 五月初的阳光开始炙热起来,下了车,她又走了好久的路,浑身一片燥热。站在监狱的门口,她牵了牵自己的裙摆,又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四顾扫视了一圈,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充当镜子的物件,以便她检查一番自己的容颜。太久太久没见,她的紧张多过期待。 递交探视资料后,她在等候室坐立难安的熬了近两个小时。直到狱警来到她的面前,用冷淡的声音告诉她,“李春雷已经出狱了。” “什么?”萧缓的表情破碎了,像一个参杂了各种颜料的大染缸,有来不及撤下的紧张与期待,有始料未及的兴奋与喜悦,也有被人作弄般的愤怒与伤心。 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何不写信告诉她?为何不来找她?难道她所有的付出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难道寄出的那么多封邮件都不过是她在自娱自乐,上演的一出独角戏? 怀着种种疑虑,她混混沌沌的跑回村儿,才发现他家门上一把锁,屋前屋后杂草丛生,显然人去房空多时。又找路过的乡邻打听了一番,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更不知道李春雷去了哪。 她站在曾经献出初吻的堤坡上,心如死灰,“呵呵”傻笑了两声,对着这汪奔腾不息的江水嘶吼,“不见就不见,以后老死不相往来。”M.JzfCB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