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便都已经明白了皇上心中的倾向,纷纷闭上了嘴不再争论。 但有些人的表情仍然是十分不平,杨阁老甚至连脖子都红了,但另外一部分人却暗暗松了口气,就等着听应翩翩答应下来,然后大势便可定下。 然而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一向十分机灵的应翩翩却沉默了。 皇上微微皱眉,但到底是有事情要派遣他办,于是和颜悦色地又询问了一遍。 谁想到应翩翩却拱了拱手,低声道:“陛下,恕臣难以从命。”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时候也不是第一回了,但在这等朝廷大事上面如此强硬,还是让众人诧异不已。 皇上皱起眉来,沉声说道:“应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应翩翩缓缓地道:“是。” “臣之前曾经被陛下派往衡安郡,亲眼在那里看到了饥民们民不聊生的惨状,虽然陛下仁慈,已经免去了衡安郡今年的税赋,但百姓之苦亦不止在此一处。” “若要向其他富庶之地征税,富庶的也不过是当地的商户世家,百姓们的日子远未到家家户户廪实充足的地步。再加重赋税,只怕会让那些地方也变得民不聊生,一旦遭遇灾难,根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更何况西戎贪得无厌,陛下满足了他们一次,他们下回只会要的更多,年年如此,钱粮又从何来?届时若从国家内部爆发动乱,后果只会更加严重,是故臣并不赞成对西戎妥协。” 应翩翩不说则已,一说就丝毫不留情面,被他这样直白地戳中心事,皇上不禁大怒。 他喝道:“此事应该如何做,应是朕来决定,而不是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朕只问你,如果真要派遣你护送这批东西前去西戎,难道你还要抗旨不尊不成?!” 这次的议事主要是一些实职的文臣以及宗室,应定斌和池簌都不在场,众人被皇上的怒气吓住,一时无人开口。 应翩翩感觉到身后不知道是谁正在拼命拽自己的衣袖,知道是在劝他服软。 他也知道,这种坚持对自己没有好处,而凭着他的头脑,顷刻之间就可以想出无数种认错或者歌功颂德的话语来说,让皇上熄灭怒火,重新和颜悦色。 然后接下这个任务,以他的口才,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达成目的,回来之后受到嘉奖,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但此时此刻,应翩翩并不想这样做。 正如他之前对池簌所说的话那样,在刚刚重生时,应翩翩满心都是仇恨,急于挣脱所有的束缚,斩去所有的牵绊,做一个世间的孤魂,谁也不去在意,任性地去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人终非木石之心。 他发誓不受束缚,重生以来,他每一次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全都是在执行他自己的意志。但他想做的事情却改变了。 除了要复仇,要追求前程之外,还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应翩翩在意他的父亲,想奉养父亲颐养天年,为他养老送终;在意池簌,想与池簌白头偕老,让他从此以后不再孤单。 去衡安郡赈灾的时候,应翩翩看到世间百态,民生疾苦,他也不知不觉地想让那些可怜的百姓们过得更好一些。 他走到军营中去,想要调查父亲的旧事,也遇上了父亲留下来的昔日战友。那些人忠心耿耿地守护着他们的信念。 年轻时,他们也曾经为国争战,满身伤痕,可直到如今日渐迟暮,他们并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待遇,生活的依旧失意困苦。 要出头,除非是长官立下大功,才能提携下属们跟着升迁。 那些军饷和灾款到底都流进了谁的腰包?大穆是他们的国家,明明应该庇护自己的子民,却为什么要让本国的百姓们吃不饱肚子,却反而去给野蛮凶悍的仇人们提供足够的粮食? 这些事情不是没有人在意,就像也不是所有的地方官都会像洪省、魏光义一般中饱私囊,将百姓们置于不顾。 方才在朝堂之上,杨阁老等大臣也与那些主张增加税赋的人们争得脸红脖子粗。 可是这样的力量终究是微弱的,大势之下,根本的国力难以改变,大多数的人还是只能选择明者保身,顺其自然。 作为一个人,他们的做法是明智的,可是站在朝堂之上,这又如何算的上是一名好官呢? 应翩翩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M.jZfcbJ.COM